第一節(jié):金翎破空
峽谷兩側(cè)的絕壁在旁晚光照中猶如巨獸張開的獠牙,嶙峋怪石犬牙交錯。王玄策與蔣師仁并轡而行,馬蹄踏在布滿碎石的山道上,發(fā)出細碎的聲響。四周寂靜得可怕,唯有山風掠過巖壁,發(fā)出嗚咽般的呼嘯,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危機。
突然,一道刺目的金光從左側(cè)懸崖閃過,速度快如閃電。王玄策瞳孔驟縮,多年征戰(zhàn)培養(yǎng)出的本能讓他在瞬間側(cè)身。那支三尺長的孔雀翎箭擦著他的臉頰飛過,強勁的氣流在皮膚上劃出一道血痕,隨后“噗”地一聲釘入石壁。箭尾的金羽在風中高頻震顫,折射出冷冽的光芒,仿佛在嘲笑兩人的狼狽。
“小心!”蔣師仁的吼聲幾乎與第二波箭雨同時響起。王玄策猛地勒住韁繩,戰(zhàn)馬人立而起,嘶鳴聲中,三支利箭擦著馬腹飛過,深深沒入地面。抬頭望去,上百名射手如同鬼魅般從巖縫中現(xiàn)身。他們不著甲胄,裸露的胸膛上用金粉畫滿神秘的梵文,在夕陽下泛著詭異的光澤。每張弓都纏著浸油的佛經(jīng),弓弦拉動時,經(jīng)文的邊角隨風飄動,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殺戮誦經(jīng)超度。
“是婆羅門神射團!”蔣師仁揮刀劈落三支連珠箭,刀鋒與箭頭相撞,迸出一串火星。然而,箭頭炸開的瞬間,一股綠色毒霧彌漫開來。蔣師仁急忙屏住呼吸,向后急退數(shù)步,卻見被毒霧沾染的巖石表面滋滋作響,瞬間被腐蝕出深坑?!凹龡U里藏了孔雀膽!”他大聲提醒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王玄策面色凝重,迅速抽出腰間唐刀。刀身出鞘的瞬間,寒光映照著他堅毅的臉龐。他掃視著懸崖上的敵人,心中快速盤算著對策。這些婆羅門神射團的成員顯然訓練有素,箭術(shù)精準,且擅長使用毒箭,加上居高臨下的地勢,局勢對他們極為不利。
就在這時,王玄策背上的行囊突然劇烈晃動,一尊銅佛滾落出來。那是他們在某次出使途中獲得的戰(zhàn)利品,此刻卻仿佛有了生命般,佛首“咔嗒”一聲裂開,內(nèi)腔的機括隨之轉(zhuǎn)動。一支青銅哨箭激射而出,尖銳的哨音撕裂霧氣,直沖崖頂。緊接著,傳來一聲慘叫,一名埋伏者被同伴的流矢射穿咽喉,從懸崖上墜落,重重摔在山道旁,驚起一片塵土。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婆羅門神射團出現(xiàn)了短暫的慌亂,但很快他們便調(diào)整過來,更加密集的箭雨傾瀉而下。王玄策與蔣師仁背靠背而立,唐刀與橫刀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絢麗的弧線,將射來的箭矢紛紛格開。然而,箭雨實在太過密集,兩人的手臂漸漸變得沉重,身上也多處被擦傷。
王玄策目光如炬,在箭雨中搜尋著敵人的破綻。突然,他發(fā)現(xiàn)右側(cè)懸崖上有一處凸起的巖石,那里是射手們的指揮點。只要能突破封鎖,解決掉指揮官,或許就能打破這被動的局面。他將想法告知蔣師仁,后者毫不猶豫地點頭。
兩人深吸一口氣,同時大喝一聲,向著右側(cè)懸崖沖去。王玄策揮舞唐刀,將前方的箭矢一一劈開,蔣師仁則負責掩護他的側(cè)翼。他們的戰(zhàn)馬在箭雨中穿梭,如同兩團黑色的旋風。然而,敵人的攻擊愈發(fā)猛烈,不斷有箭矢射中戰(zhàn)馬,其中一匹馬悲鳴一聲,轟然倒地,將蔣師仁甩了出去。
王玄策心中一緊,轉(zhuǎn)身揮刀逼退幾名射手,然后迅速沖向蔣師仁。他伸手將同伴拉起,兩人默契地繼續(xù)向前沖。終于,他們來到了懸崖下方。這里地勢陡峭,幾乎沒有可供攀爬的地方,但王玄策發(fā)現(xiàn)了一條隱秘的石縫。
“跟我來!”他大喊一聲,將唐刀插入石縫,借力向上攀爬。蔣師仁緊隨其后,兩人手腳并用,在陡峭的巖壁上艱難前行。上方的射手們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意圖,紛紛將箭矢對準他們。但此時的角度讓射擊變得困難,大部分箭矢都擦著他們的身體飛過。
當他們快要接近指揮點時,一名高大的射手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他手持一把巨大的金弓,弓弦上搭著三支孔雀翎箭,眼神中充滿了輕蔑與殺意。王玄策與蔣師仁對視一眼,同時發(fā)力,從兩側(cè)攻向那名射手。唐刀與橫刀同時劈出,那名射手慌忙舉弓格擋,卻被王玄策一腳踢中胸口,向后倒去。
然而,在他倒地的瞬間,三支孔雀翎箭還是射了出去。王玄策眼疾手快,拉著蔣師仁就地一滾,箭矢擦著他們的頭皮飛過,釘入身后的巖壁。兩人顧不上喘息,迅速解決了指揮點的其他射手。失去了指揮,婆羅門神射團的攻擊變得雜亂無章。
王玄策站在指揮點上,望著下方混亂的敵人,心中涌起一股豪情。他撿起那把巨大的金弓,搭上一支孔雀翎箭,對準遠處的敵人首領(lǐng)。弓弦拉滿,如同一輪滿月,在夕陽的映照下,金弓與箭矢散發(fā)著耀眼的光芒。“讓他們知道,大唐的使者,不是好惹的!”他大喝一聲,箭矢破空而出,直奔敵人首領(lǐng)而去……
第二節(jié):詭譎殺局
林密如墨,將狹窄的谷道染成濃稠的黑。王玄策與蔣師仁踩著滿地破碎的孔雀翎箭,警惕地向前挪動。巖壁上滲出的水珠滴答作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突然,頭頂傳來布料摩擦的沙沙聲,無數(shù)經(jīng)幡如同黑色藤蔓,從兩側(cè)懸崖垂落而下。每幅幡面都畫著怒目圓睜的金剛像,朱砂勾勒的眉眼在昏暗中泛著詭異的紅光。
"當心!"王玄策話音未落,蔣師仁已橫刀出鞘。刀刃劃破潮濕的空氣,卻在觸及經(jīng)幡的瞬間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那些朱砂繪制的眼睛竟?jié)B出黑血,粘稠的液體順著幡面流淌,在地上腐蝕出焦黑的坑洞。幡布如同活物般驟然收緊,帶著腥風形成絞索,朝著兩人脖頸套去。
王玄策旋身躍起,唐刀劃出銀亮的弧線,斬斷兩根絞索。但更多經(jīng)幡如潮水般涌來,布料摩擦的聲響如同萬千毒蛇吐信。蔣師仁后背緊貼巖壁,橫刀舞成密不透風的刀網(wǎng),將靠近的絞索紛紛劈碎。然而,幡布夾層突然發(fā)出細碎的嘩啦聲,無數(shù)鐵蒺藜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是腐尸毒!"蔣師仁瞥見鐵蒺藜尖端泛著的青綠色光芒,瞳孔猛地收縮。他當機立斷,扯過一具倒在腳邊的番僧尸體擋在身前。鐵蒺藜扎進腐肉的瞬間,尸體表面騰起滾滾青煙,濃烈的腐臭味混著毒氣撲面而來。王玄策聞到這股氣味,立刻屏住呼吸,同時甩出腰間軟索,纏住高處的經(jīng)幡主繩。
"喝!"隨著一聲暴喝,王玄策借力蕩向懸崖,唐刀狠狠劈向主幡繩。刀刃與繩索碰撞,火星四濺。經(jīng)幡陣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整片幡布轟然倒塌。在漫天飛舞的布料中,露出后方二十余名驚慌失措的弓手。他們手持纏著經(jīng)文的短弓,卻因經(jīng)幡陣的意外崩塌亂了陣腳。
蔣師仁抓住時機,踩著倒塌的經(jīng)幡沖向弓手。橫刀揮出凜冽刀風,瞬間放倒三人。王玄策緊隨其后,唐刀如游龍般在人群中穿梭,鮮血飛濺間,慘叫聲此起彼伏。然而,就在他們以為局勢逆轉(zhuǎn)時,一聲悠長的法號突然響起。
"轟隆!"銅佛的右臂突然脫落,露出內(nèi)部精巧的機弩結(jié)構(gòu)。弩箭破空而出,精準射穿經(jīng)幡陣后方的指揮僧。那僧人胸前的佛珠崩裂,在倒地時懷中的轉(zhuǎn)經(jīng)筒炸開,滾出幾十顆刻著"唐"字的人牙!每顆牙齒都磨得尖銳,牙根處還沾著暗紅的血肉,在地上泛著森然的冷光。
王玄策瞳孔驟縮。這些牙齒分明是大唐將士的!想到被俘虜?shù)耐樵馐艿恼勰?,怒火瞬間沖上心頭。他腳下發(fā)力,朝著牙齒滾落的方向沖去。而此時,那些弓手在法號聲中重新集結(jié),箭矢如蝗蟲般襲來。蔣師仁揮舞橫刀,將箭矢一一擋下,同時大聲喊道:"玄策兄,小心!這些人還有后招!"
果然,隨著第二聲法號響起,地面突然震動起來。原本倒在地上的經(jīng)幡開始扭曲變形,破碎的布料下伸出無數(shù)鐵鉤。王玄策側(cè)身躲過迎面而來的鐵鉤,唐刀砍在鐵鉤上,卻發(fā)現(xiàn)這些鐵鉤竟堅硬無比。更糟糕的是,隨著鐵鉤的移動,地面裂開一道道縫隙,腥臭的黑水從中涌出。
"是尸毒水!"蔣師仁驚呼道。他的刀刃沾上黑水后,竟開始滋滋作響,表面迅速生出一層綠銹。兩人被逼到谷道角落,四周鐵鉤如蛛網(wǎng)般逼近,尸毒水漫過腳踝,腐蝕著他們的靴底。
王玄策望著手中逐漸被腐蝕的唐刀,目光掃過地上的人牙,心中涌起一股決然。他突然想起行囊中那尊神秘的銅佛,雖然右臂已脫落,但機括結(jié)構(gòu)或許還有妙用。"師仁,掩護我!"他大喊一聲,將唐刀插入地面,雙手快速撥動銅佛剩余的機括。
蔣師仁會意,橫刀舞得密不透風,將逼近的鐵鉤和箭矢紛紛擋下。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滾落,手臂因長時間高強度戰(zhàn)斗而微微顫抖。但他咬緊牙關(guān),目光堅定地守護著王玄策。
隨著機括轉(zhuǎn)動,銅佛剩余的部分發(fā)出咔嗒聲響。突然,一道藍光沖天而起,竟是一枚暗藏的信號彈。信號彈在空中炸開,照亮了整個谷道。借著這短暫的光亮,王玄策看清了經(jīng)幡陣的核心——懸崖上方的巨大轉(zhuǎn)經(jīng)輪。只要摧毀它,或許就能破解這詭異的陷阱……
第三節(jié):毒霧迷蹤
暮色徹底被濃稠的黑暗吞噬,峽谷深處驟然騰起五彩斑斕的煙霧。紅如凝血,綠似幽磷,黃若砒霜,三色霧氣相互纏繞,在山風的裹挾下翻涌成詭譎的漩渦。王玄策瞳孔微縮,耳中捕捉到霧中傳來的細碎腳步聲,如同無數(shù)毒蛇在枯葉上爬行。
"屏息!"他暴喝一聲,同時撕下素色錦袍的袖口,浸入腰間水囊的清水。潮濕的布料剛掩住口鼻,蔣師仁也已扯下束發(fā)的青巾,將口鼻裹得嚴嚴實實。兩人背靠背緩緩后退,刀刃映出霧氣中晃動的模糊人影,似有千軍萬馬隱匿其中。
突然,銅佛表面滲出的油脂滴入毒霧。詭異的變化陡生——紅霧凝成朱砂色的"唵"字,綠霧勾勒出猙獰的"吽"字,黃霧則化作扭曲的經(jīng)文輪廓。這些由毒霧凝聚的《藥師經(jīng)》文字在空中懸浮旋轉(zhuǎn),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王玄策敏銳地發(fā)現(xiàn),經(jīng)文與經(jīng)文之間存在著極細的空隙,那些地方的霧氣竟呈現(xiàn)出近乎透明的狀態(tài)。
"跟我走!"他低喝一聲,唐刀劈開前方凝聚的"佛"字經(jīng)文。刀刃所過之處,毒霧如沸油遇水般滋滋作響,騰起陣陣白煙。蔣師仁緊跟其后,橫刀警惕地掃過四周。突然,王玄策腳下傳來金屬碰撞聲,他俯身拾起半截青銅箭頭——三棱形的箭鏃,刻著細密的血槽,正是三年前隴右軍全軍覆沒時"遺失"的制式弩箭!
毒霧突然劇烈翻涌,七道寒芒破空而至。王玄策旋身揮刀,唐刀與彎刀相撞迸出火星。定睛望去,七柄彎刀的刀身上赫然刻著梵文"破唐",在霧氣中泛著幽幽的藍光。蔣師仁甩出鏈子刀,鐵索如靈蛇般纏住三把彎刀,卻驚覺刀柄竟是用《金剛經(jīng)》卷軸層層纏繞而成,殘破的經(jīng)文上還沾著暗紅的血漬。
"小心!"王玄策突然將銅佛推向蔣師仁。銅佛表面滲出的油脂滴落在經(jīng)卷刀柄上,下一刻,那些殘破的經(jīng)文轟然自燃,騰起幽綠的鬼火。鬼火在毒霧中搖曳,映出持彎刀者裹著黑布的猙獰面孔——他們的眼窩中沒有眼珠,只有蠕動的蛆蟲!
蔣師仁強壓下心中的恐懼,鏈子刀舞出密不透風的光圈,將鬼火與彎刀一同逼退。王玄策趁機揮刀劈向最近的敵人,卻發(fā)現(xiàn)刀刃砍在對方身上竟發(fā)出金屬碰撞聲。仔細看去,這些人的皮膚下隱約可見細密的鱗片,根本不是血肉之軀!
就在此時,銅佛胸口傳來機關(guān)轉(zhuǎn)動的咔嗒聲。巴掌大的暗格彈開,掉出一個用油紙層層包裹的物件。王玄策拾起油紙包,展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腐臭味撲面而來——竟是一張人皮地圖!人皮表面坑坑洼洼,顯然是從活人身上生生剝下,淡青色的血管紋路還清晰可見。
地圖上用朱砂繪制著蜿蜒的路線,標注著"生門"的位置。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路線盡頭畫著個戴著唐式兜鍪的骷髏頭,眼窩處插著三支孔雀翎箭。王玄策手指撫過骷髏頭旁的梵文標注,瞳孔猛地收縮——那行小字翻譯過來,竟是"大唐使臣葬身之處"!
毒霧突然變得更加濃稠,綠色鬼火組成的經(jīng)文在空中瘋狂旋轉(zhuǎn),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持彎刀的怪物們發(fā)出非人的嘶吼,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蔣師仁將鏈子刀舞得虎虎生風,鐵索掃過之處,鬼火迸濺成無數(shù)火星:"玄策兄,這地圖......"
"定是陷阱!"王玄策握緊唐刀,目光如炬,"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些怪物的弱點,或許就在生門之中!"他將人皮地圖揣入懷中,銅佛表面滲出的油脂突然劇烈沸騰,在毒霧中勾勒出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光軌。光軌的方向,竟與地圖上標注的生門完全一致。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大喝一聲,朝著光軌沖去。唐刀與橫刀在空中劃出絢麗的弧線,將撲來的怪物一一劈開。然而,隨著他們越靠近生門,毒霧中的經(jīng)文旋轉(zhuǎn)得愈發(fā)迅猛,鬼火也變得更加熾烈。人皮地圖在懷中微微發(fā)燙,仿佛在預示著前方等待他們的,將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真相......
第四節(jié):箭雨焚天
夜色徹底沉入谷底的剎那,懸崖頂端驟然響起令人牙酸的弓弦震顫。王玄策剛瞥見巖壁上反光的金屬,漫天火雨已裹著滾燙氣浪傾瀉而下。燃燒的油布在夜空中拖曳出猩紅軌跡,將狹窄谷道照得亮如白晝,箭頭淬毒的青煙與火焰交織,形成令人窒息的死亡帷幕。
"散開!"蔣師仁暴喝著旋身滾向巖縫,橫刀在空中劃出半圓,劈碎兩支擦著頭皮飛過的火箭。王玄策卻僵在原地——所有火雨竟詭異地避開他周身三尺范圍,墜落的火焰在距離地面三寸處突然轉(zhuǎn)向,如同被無形屏障彈開。他低頭凝視,潮濕的泥土上不知何時浮現(xiàn)出若隱若現(xiàn)的"卍"字金芒,正是銅佛滲出的油脂在地面勾勒的痕跡。
"佛油引火!"蔣師仁突然扯開染血的衣襟,露出被箭擦傷的臂膀。鮮血滴落在油脂痕跡上的瞬間,金芒驟然暴漲,那些原本墜落的火箭竟調(diào)轉(zhuǎn)方向,裹挾著更熾烈的火焰反射回崖頂。慘叫聲此起彼伏,幾名射手被自己射出的箭矢貫穿,帶著燃燒的身軀從懸崖跌落,在谷道中砸出串串火星。
王玄策趁機抬頭觀察,卻見崖頂?shù)臄橙搜杆僬{(diào)整陣型。為首的紅衣番僧手持鑲嵌寶石的金剛杵,口中念念有詞,剩余射手竟將佛經(jīng)裹在箭桿上點燃。新一波箭雨落下時,經(jīng)文燃燒的灰燼混著毒煙,形成遮天蔽日的毒火云霧。蔣師仁突然揮刀劈開身旁巖石,青灰色碎石飛濺間,露出嵌在山體中的青銅古鏡。
"看這邊!"蔣師仁扯下腰間革帶,將鏡面轉(zhuǎn)向西沉的殘陽。夕陽余暉經(jīng)鏡面折射,化作一道灼熱的光束射向崖頂。箭頭包裹的油布與佛經(jīng)遇光即燃,整排箭囊在爆炸聲中化作火海。混亂中,那個紅衣番僧被氣浪掀翻,墜落時腰間玉牒的金絲穗子在火光中格外刺眼——正是大唐鴻臚寺專為使節(jié)鑄造的通關(guān)憑證!
王玄策瞳孔驟縮,唐刀揮出凜冽刀風逼退近身的敵人,縱身躍起抓住墜落的玉牒。指腹撫過玉牒背面刻著的"貞觀拾叁年"字樣,三年前出使途中全隊遇襲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當時護送的二十三名將士,正是帶著刻有相同年號的玉牒離奇失蹤。
"小心!"蔣師仁的吼聲裹挾著勁風襲來。王玄策本能地翻滾避讓,三支淬毒的孔雀翎箭擦著后背釘入地面,箭尾金羽還在微微顫動。他剛撐起身子,懷中的銅佛突然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斷裂聲,整尊佛像轟然碎裂,露出內(nèi)部暗格。一枚刻著古樸云紋的青銅虎符滾落在地,符身的"漢"字在火光映照下泛著血芒。
蔣師仁的鏈子刀突然纏住沖來的敵人,刀刃劃破對方衣襟,露出胸口刺青——正是三年前屠殺隴右軍的狼牙圖騰。"這些人是當年的漏網(wǎng)之魚!"他怒吼著將敵人甩向巖壁,鐵索上的倒刺勾下大片皮肉。王玄策的指尖剛觸到虎符,符身的血芒突然暴漲,巖壁上那些看似普通的苔蘚在光芒中顯露出隱秘刻痕,竟組成指向北側(cè)的箭頭標記。
此時崖頂傳來更密集的弓弦聲,新一輪火箭雨裹挾著硫磺氣息壓下。王玄策將虎符揣入懷中,唐刀劈開逼近的毒煙,油脂形成的"卍"字金芒在腳下越發(fā)明亮。蔣師仁扯過敵人的披風蒙在頭上,鏈子刀纏住巖壁凸起的藤蔓:"玄策兄,密道在那邊!"
兩人踏著燃燒的箭雨突進,虎符的血芒與銅佛油脂交相輝映,在毒火中開辟出一條生路。當他們靠近巖壁標記處時,整塊山石突然發(fā)出機關(guān)轉(zhuǎn)動的轟鳴。布滿青苔的石門緩緩開啟,門內(nèi)涌出的腐臭氣息中,竟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唐調(diào)琵琶聲......
第五節(jié):金翎弒主
雪崩前的死寂如粘稠的瀝青般籠罩著山谷,王玄策與蔣師仁踏著滿地焦黑的箭簇,在彌漫的硝煙中前行。巖壁上的火把明明滅滅,將四周照得忽明忽暗。轉(zhuǎn)過最后一道彎時,月光突然刺破云層,照亮了立于高臺之上的少年。
那少年不過十五六歲,卻身披鎏金鎖子甲,腰間懸著鑲嵌紅寶石的箭囊。他手持一張通體漆黑的神臂弓,弓弦上搭著的金翎箭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箭頭正對準王玄策的眉心。少年蒼白的臉上帶著病態(tài)的潮紅,眼眸中燃燒著狂熱的火焰,額間用朱砂繪著的濕婆神第三只眼,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大唐使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少年的聲音尖銳而嘶啞,帶著不屬于這個年齡的陰鷙。他緩緩拉開弓弦,神臂弓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空氣中的氣壓仿佛都隨之扭曲。
王玄策握緊唐刀,卻沒有貿(mào)然行動。他注意到少年箭囊中的金翎箭,每一支尾羽都用金絲纏繞,呈現(xiàn)出詭異的螺旋狀。更令人不安的是,少年握弓的右手在微微顫抖,虎口處布滿陳舊的血痂,顯然是長期拉弓導致的傷痕。
就在金翎箭即將離弦的剎那,少年突然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那支對準王玄策的箭矢竟在半空中猛然轉(zhuǎn)向,箭尾的金羽如活物般倒卷,鋒利的翎管狠狠刺入少年自己的眼窩。鮮血混著碎肉飛濺而出,少年踉蹌著向后倒退,手中的神臂弓"當啷"墜地。
"這...這怎么可能?"蔣師仁驚呼出聲,橫刀下意識地護在王玄策身前。王玄策卻凝視著抽搐倒地的少年,目光落在那支詭異的金翎箭上。他突然想起之前遭遇的婆羅門神射團,那些孔雀翎箭的尾羽雖然華麗,卻從無這般危險的設計。
垂死的少年用帶血的指甲在地上艱難地劃出字跡,每一筆都深深嵌入石板。"阿羅那順"四個梵文字跡歪歪扭扭,最后一筆卻突然延長,直指遠處白雪皚皚的雪山方向。他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聲響,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卻被涌出的鮮血堵住了聲音。最終,少年的手無力地垂下,瞳孔逐漸失去光澤。
王玄策緩步上前,拾起那支弒主的金翎箭。箭桿表面刻著細密的梵文咒文,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他輕輕抽出箭桿,發(fā)現(xiàn)內(nèi)部中空,一卷泛黃的貝葉經(jīng)赫然藏于其中。展開貝葉經(jīng),玄奘法師那熟悉的蠅頭小楷躍入眼簾:"萬法皆空,因果不空"。
"玄策兄,這..."蔣師仁湊過來,聲音中帶著難以置信。王玄策默默將貝葉經(jīng)收好,目光望向少年所指的雪山方向。那里終年積雪不化,云霧繚繞間,隱約可見冰川裂縫中閃爍著金屬的寒光。
突然,遠處傳來沉悶的轟鳴,仿佛天神擂響了戰(zhàn)鼓。大地開始劇烈震顫,雪山方向騰起遮天蔽日的雪霧——是雪崩!無數(shù)雪塊裹著冰塊傾瀉而下,所過之處,樹木如同枯枝般被碾成齏粉。那些尚未死去的箭手發(fā)出絕望的哀嚎,卻瞬間被吞噬在白色的死亡洪流中。
雪霧彌漫間,王玄策仿佛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三百具身著漢甲的陰兵從雪中浮現(xiàn),他們手持青銅弩機,整齊地排列成陣。為首的將軍虛影身披玄鐵重鎧,面容模糊卻透著熟悉的威嚴。他緩緩抬起手,青銅弩機發(fā)出熟悉的上弦聲,對準了雪崩的源頭。
"那是...隴右軍?"蔣師仁的聲音微微顫抖。王玄策握緊了腰間的虎符,符身的"漢"字在雪光中愈發(fā)鮮紅。三年前全軍覆沒的隴右軍,此刻竟以這樣的方式重現(xiàn)人間,是執(zhí)念不散的英魂,還是因果循環(huán)的昭示?
雪崩的轟鳴漸漸平息,山谷中只剩下呼嘯的風聲。王玄策望著遠方雪山,那里的云霧依舊翻涌,卻再也看不到陰兵的蹤影。他握緊手中的金翎箭,轉(zhuǎn)身踏上歸途。阿羅那順的名字,以及雪山中隱藏的秘密,都將指引他走向下一場驚心動魄的戰(zhàn)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