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12月18日,北京飄起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方青云站在教務處門口,
拍了拍肩上的雪花,才輕輕敲響那扇漆皮斑駁的木門。"進來。"推開門,
周教授正伏案批改試卷,老花鏡滑到了鼻尖上。抬頭見是方青云,
老人臉上立刻浮現(xiàn)出笑容:"來得正好,你的分配單剛送到。
"方青云接過那張蓋著紅頭文件的紙張,手指微微發(fā)顫。
紙上清晰地印著"外交部蘇歐司"五個大字,落款處還有一個醒目的簽名——陳老總。
"陳老總親自點的將啊。"周教授摘下眼鏡,意味深長地說,"蘇歐司、美澳司、翻譯司,
三個司搶著要你。最后還是陳老總拍了板,說蘇歐現(xiàn)在最需要懂多國語言的年輕人。
"方青云喉頭發(fā)緊。陳老總,這位開國元帥兼外交部長,竟然親自過問了他的分配?
"謝謝周主任栽培。"他深深鞠了一躬。周教授擺擺手:"是你自己爭氣。八門語言,
咱們北外建校以來頭一份。"老人從抽屜里取出個牛皮紙信封,"這是陳老總辦公室送來的,
讓你下周一去外交部報到前先看看。"方青云雙手接過,信封沉甸甸的,
隱約能摸出里面是本書的形狀。走出教務處,雪下得更大了。方青云站在教學樓前的臺階上,
任由雪花落在臉上,冰冰涼涼的觸感提醒著這一切不是夢。三年半前,
他還是四合院里一個不起眼的初中生;而現(xiàn)在,他即將踏入新中國外交的核心舞臺。宿舍里,
李建國和王援朝已經(jīng)收拾好了行李。
趙紅旗上個月就提前離校了——他主動申請去了大西北支援建設。"青云!
"李建國一把搶過分配單,"好家伙!外交部蘇歐司!這可是核心部門??!"王援朝湊過來,
黝黑的臉上寫滿羨慕:"俺分到省外辦了,跟你這中央部委沒法比。"方青云把分配單收好,
從床底下拖出個網(wǎng)兜:"走,東來順!我請客!"三人在火鍋店熱騰騰的蒸汽中碰杯。
李建國分到了外貿(mào)部,王援朝回了山東,各自前程已定。酒過三巡,
李建國突然壓低聲音:"青云,聽說你實習時見過陳老總?"方青云夾了片羊肉,
點點頭:"就一次,陪同會見東歐代表團。""陳老總?cè)嗽趺礃樱?/p>
聽說他脾氣挺暴...""胡說什么!"方青云趕緊制止他,"陳老總待人親切,
就是工作標準高。"他回憶著那個身材魁梧、說話帶著川音的將軍外交家,"他跟我說,
外交官就是穿西裝的戰(zhàn)士。"飯后,方青云獨自去了趟新華書店,
用剩下的糧票買了些外文書籍?;氐剿奚釙r,天已經(jīng)黑了。他小心地拆開周教授給的信封,
里面是一本英文版的《國際法概論》,扉頁上還有陳老總龍飛鳳舞的題字:"學以致用,
為國爭光——陳老總 1958.10"。第二天清晨,
方青云扛著行李登上回四合院的公交車。三年半的大學生活,
留下的只有一個木箱的書、一網(wǎng)兜的生活用品,和一張改變命運的分配單。
公交車駛過北海公園時,方青云突然想起入學那天的情景。那時的他還在為分班考試緊張,
而現(xiàn)在,等待他的將是更加嚴峻的考驗。四合院還是老樣子。推開吱呀作響的院門,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正在掃雪的閻埠貴。"喲!大學生回來啦!"閻埠貴眼鏡片上沾著雪花,
嗓門卻一點不小,"分到哪了?"方青云暗自苦笑,這閻老扣真是無處不在。
他點點頭沒有接話,而是快步走向自家屋子。"青云!"林茹第一個沖出來,
圍裙上還沾著面粉。她接過兒子手里的網(wǎng)兜,眼圈立刻紅了,
"瘦了..."方鐵從里屋出來,手里拿著把未完工的木勺:"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這個一向沉默的漢子搓著手,不知該說什么好。方青山已經(jīng)竄到哥哥身邊,
十五歲的少年快跟方青云一般高了:"哥!你要去哪上班?"就連方婉也放下手里的布娃娃,
怯生生地拉住哥哥的衣角。小丫頭七歲了,已經(jīng)上了小學,卻還記得這個常年不在家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