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臉上的血痕火辣辣地疼。

官服上的唾沫，黏膩腥臭，像一條蛆蟲爬在心口。

我推開那個哭嚎的老婦，撥開身前的人墻。

所有人都退了一步，仿佛我是什么不潔之物。

我的目光，穿透攢動的人頭，死死鎖住高臺上的柳巧心。

她正被幾個同僚護著，悲憫地看著我。

“柳巧心！”

我用盡全身力氣，吼出她的名字。

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你告訴他們，這‘五瓣梅花針’，出自何處典籍？”

我一步步向前，聲音在寂靜中回蕩。

“你告訴他們，鍛造此物的‘鐵骨張’，鋪子開在城西第幾條巷子？”

“你再告訴他們，那位告老還鄉(xiāng)的前朝暗衛(wèi)統(tǒng)領，他的關門弟子，姓甚名誰！”

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枚釘子，砸向她的偽裝。

柳巧心臉色煞白，身體微微發(fā)抖。

人群開始竊竊私語，懷疑的目光在她和我之間游移。

她要敗了。

她不可能知道這些細節(jié)。

除非，她能鉆進我的腦子，把過去三天三夜我看到的、想到的東西，一并偷走。

就在我準備問出最后一個問題時，一個青色的身影從衙門內(nèi)沖了出來。

是師父。

他臉色鐵青，眼中滿是怒火與失望。

“啪！”

一聲脆響，震徹長街。

臉頰被掌力摑得猛地偏過去，耳畔嗡鳴如鐘鼓齊擂。

臉頰迅速腫脹，血腥味從嘴角蔓延開來。

我倒在地上，世界天旋地轉(zhuǎn)。

“孽徒！”師父的聲音，像一道炸雷在我頭頂響起，“還敢在此妖言惑眾，添亂砸場！為師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全場死寂，而后是更猛烈的嘩然。

師父這一巴掌，打碎了我最后的辯解，將我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

高臺上，柳巧心掩面而泣，聲音卻清晰地穿過人群。

“師父息怒......不怪師兄的......”

她哽咽著，梨花帶雨。

“師兄他......他只是急于破案，將武備錄中的記載，誤當成了自己的推論......”

她將我前世今生，耗盡心血才找到的答案，輕飄飄地說了出來。

每一個字，都和我過去三天的思維行跡，一點不差。

“原來是偷看柳神捕的卷宗！”

“還敢反咬一口！”

“滾出六扇門！”

“敗類！”

一個爛菜葉砸在我的頭上，黏稠的汁液順著頭發(fā)流下。

緊接著，是臭雞蛋，是石子，是漫天的唾罵。

我跪在污穢之中，像一條任人宰割的狗。

我抬起頭，看向師父。

他背對著我，身形冷硬如鐵，連一個眼神都吝于施舍。

我再看向柳巧心。

她正透過指縫，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得意地瞅著我。

千夫所指，尊嚴盡碎。

我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

拍掉身上的爛葉和蛋液。

人群的叫罵聲，在我耳中漸漸遠去，化作一片虛無的嗡鳴。

我伸手，解下了腰間那塊代表首席神捕身份的金牌令箭。

冰冷的金屬，曾是我的榮耀，我的信仰。

我將它舉起，對著師父的腳下，狠狠擲了過去。

“鐺啷！”

金牌砸在青石板上，彈跳幾下，滾落到他的腳邊。

我轉(zhuǎn)身，走入那片向我指指點點的千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