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倒了杯開水，放到她手心。

她的指尖冰涼。

「媽，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大人的事，你別管，趕緊做作業(yè)去！」

我媽催促，音量頗高，帶著不耐煩。

我起身往書房走去。

進(jìn)門之前，我回頭再看了她一眼——

她的背脊陡然一松，精氣神仿佛瞬間被抽干，已然強弩之末。

「媽，晚上吃餃子吧！我想吃?！贡淅镉袃鲲?。

我媽點了點頭。

11

隔著一道墻，一扇門。

我牽掛著我媽。

我給住校的好幾個班委發(fā)信息，旁敲側(cè)擊問他們家長會情況，回復(fù)的基本是家長會本身。

只有一個人，給了我一句有效信息：

「你媽和宋菲菲她爸，在家長會結(jié)束后，站在走廊聊了十多分鐘，你媽臉色很不好?！?/p>

我媽和她爸……

我一下緊張起來！

就宋菲菲的性格，沒人欺負(fù)她，她都能哭唧唧半天，何況這次半期考試，她考成那個鬼樣子……

為了不挨罵，肯定要找外部原因，比如同學(xué)不友好，再比如原班長帶頭欺負(fù)她……

他爸是人上人，我媽是小商人。

如果她爸要為難我媽，打幾個電話，我們家生意就會很難做……

我后悔了。

我媽養(yǎng)我不容易，如果因為我不夠忍氣吞聲，讓她多年心血付諸東流……

我忐忑，我心焦，我慌亂……

我看著書籍上的字，一個字也落不進(jìn)大腦。

我的聽覺發(fā)揮到最大限度。

我聽見樓上的腳步聲，聽見樓下罵孩子的聲音，聽見我媽終于起身，往廚房走去……

12

那天晚上，

我媽一個賣小吃起家的人，居然把一鍋餃子全部煮破皮，油花花漂浮在湯面兒上。

我媽說，將就著吃。

我問她，是不是宋菲菲她爸仗勢欺人？

我媽說，沒有的事，她說她心情不好，是因為我們省是高考大省，分?jǐn)?shù)線劃得格外高，她覺得吃虧了。

……

那天晚上，

大概 8 點，我正在看電視，我們家來客人了。

對方是個男人，40 多歲的樣子，很挺拔，很有氣質(zhì)。

他戴著眼鏡，里面穿著西裝，外面套著黑色呢子大衣，提著好幾個商場購物袋。

「你來做什么？！」

真的是一剎那，我媽渾身上下的頹廢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昂揚斗志。

她對來者充滿警覺。

「我沒有敵意?！鼓腥嗣μ崃颂崾稚系拇樱肝揖褪莵砜纯茨銈儭懿荒茏屛蚁冗M(jìn)去？」

我媽猶豫了一下。

男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媽警覺的神經(jīng)再次繃緊，她咻地轉(zhuǎn)身，言語中帶了些厲色：

「叮當(dāng)，進(jìn)去做作業(yè)！」

我雖然舍不得一周兩次的電視，卻也不敢忤逆我媽。

起身往書房走時，男人也已跨進(jìn)我家大門，我聽見他小聲抱怨：

「何必呢？我來看看女兒?！?/p>

女兒？！

我心如雷擊，緊張回望，看見我媽比我更緊張的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