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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住了裴嶼的手,他背起我往校醫(yī)院走去。
唐詩在后面氣得跺腳,又顧忌周野不敢再撒氣。
周野看著我的背影漸漸遠(yuǎn)去,一次都沒有回頭,抿緊了唇。
我輕輕勾起嘴唇,眼角卻滑下一滴淚,直直砸進(jìn)裴嶼的頸窩。
他渾身一顫,遲疑開口:「你......」
我用哽咽的聲音說:「我沒事,我就是......有點疼......」
他沉默片刻,加快了腳步。
到醫(yī)務(wù)室,醫(yī)生給我換了藥,又冰敷,就出去了。
只剩我和裴嶼兩個人。
他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那個,對不起啊,唐詩是被寵壞了有些任性,但是人不壞的,我替她向你道歉?!?/p>
我正舉著冰袋敷臉,淡淡笑了笑。
「其實我很羨慕她?!?/p>
「父母疼愛,朋友照顧,她像個公主一樣,生來就擁有所有人的愛。」
「你不知道吧,其實我有個姐姐。」
裴嶼一愣:「怎么從沒見過?」
我聳了聳肩:「我爸媽離婚后她跟我爸走了?!?/p>
「她從小就很優(yōu)秀,長得也漂亮。有她的存在,沒有人會注意到我。」
「后來我媽離婚,帶著我進(jìn)了唐家做傭人。她身邊只有我了,我以為自己終于能被看到了?!?/p>
「可是,」我苦澀地笑了笑,「我的生日,我的成績,她全都不關(guān)心。她心心念念的還是只有姐姐?!?/p>
「我啊,一直都是多余的?!?/p>
裴嶼沉默半晌,說:「原來,你也這么苦?!?/p>
我知道他說的什么意思。
因為他也有個哥哥,一個天之驕子的哥哥。
他哥哥智力超群,念完博士出來才25歲,年紀(jì)輕輕便成了裴家的掌權(quán)人,幾次力挽狂瀾從破產(chǎn)的邊緣救回家族企業(yè),直到現(xiàn)在蒸蒸日上。
和這樣的哥哥相比,裴嶼是如此平凡。
被漠視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
家里默認(rèn)他以后就在哥哥的蔭庇下做個無用的閑人,他唯一的任務(wù)就是維護(hù)好和唐詩的婚約。
某種程度上,唐詩在裴家的地位甚至高于他這個親生兒子。
他努力讓自己變得優(yōu)秀,得體,與人為善??伤腥颂岬脚峒?,都只會想到哥哥。
他的努力無人問津。
他的苦悶無人訴說。
他被迫無底線包容討好唐詩,因為這樁婚約是他唯一的價值,他不能連這點事都搞砸。
但我會。
他們的婚約,以及兩家的合作,我都會搞砸。
看著裴嶼低落的臉,我微微彎唇,拿出醫(yī)生剛給我噴的云南白藥,朝他的手肘一噴。
「嘶——」
他嚇了一跳,緊接著感到一陣刺痛。
我捏著他的手臂,指給他看。
「都腫了,剛剛打球撞的吧?」
他回過神來:「可能吧,一點小傷,不用在意?!?/p>
我不贊同地?fù)u了搖頭。
「不管多小的傷都要認(rèn)真對待,越是沒人在意我們越要在意自己?!?/p>
「裴嶼哥,雖然我很羨慕唐詩有那么多人愛,但我過得也不差。每個人都有愛人的能力,我們第一個愛的應(yīng)該是自己。」
「你也是,要對自己好一點啊。我會看著你的?!?/p>
在他怔愣的目光中,我利落地處理好他的傷,然后往他口中塞了一顆巧克力。
「吃點甜的,就不痛了。」
他看著我,忽然笑了。
如凌晨四點的海棠花未眠,沁人心脾。
他在醫(yī)務(wù)室陪了我一個下午。
我趁機(jī)感謝他之前幫忙引薦我和他小姨見面。
他小姨是有名的珠寶收藏家,而我恰好對此感興趣,想長長見識。
他當(dāng)時很干脆地幫了我這個忙。
分別的時候,我叮囑他:「近期一定要吃清淡的啊,辛辣油膩不利于傷口恢復(fù)?!?/p>
「還有,」我認(rèn)真看著他,「謝謝你今天送我來校醫(yī)院。其實下午在球場的時候......我覺得挺難堪的?!?/p>
「還好有你,帶我離開?!?/p>
「真是救我大命了?!?/p>
我夸張地拜了拜他就告別了。
他卻在原地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