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譽在仙游宮住了半月,順手幫柳卿姿理了理宮里的賬目,越看越覺得心驚。
這些賬目明面上看著沒問題,實則處處都是窟窿。
他又讓蕭云傾把仙游宮里的小廝仆從清查了一番。
發(fā)現(xiàn)整個仙游宮從上到下,根本沒一個可信任的,都不知道是哪個宮里塞進來的。
這半個月,蘇硯雪也沒閑著。
去觀鶴院之前,蘇譽又從自己案前擺著甜點的碟子里撿出了一根銀針。
“嘶……”
蘇譽按了按眉心,忽然覺得頭更疼了。
“殿下……咱們還是快走吧?!?/p>
月瑩灰頭土臉地站在蘇譽跟前,一臉欲哭無淚。
這仙游宮,就不是人待的!
“嗯,走吧。”
觀鶴院新添了一門騎射課,蘇譽被山主請去教授這門課。
他把長發(fā)束起綁成馬尾,露出一雙劍眉星目,窄袖騎裝金冠束發(fā),宛如一把蓄勢待發(fā)的弓箭。
一出場就引來了不少妙齡女子的關(guān)注。
幾個少女圍住蘇安樂,悄悄問她,“這是不是你哥哥呀?”
“能不能跟我們說說,他喜歡吃什么,喜歡穿什么顏色的衣裳,有什么愛好,都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
蘇安樂囁嚅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蘇譽一清二楚,可蘇譽喜歡什么……她還真不知道。
“不知道?他不是你兄長么,你怎么會不知道?”
“哎呀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哪來那么多為什么!”
蘇安樂煩躁地把人轟走,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
上次之后,蘇譽真的不曾再管過她。
二哥臥床養(yǎng)傷,不能陪她。
她每天都是自己一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竟然也開始懷念起蘇譽的嘮叨來……
蘇安樂用力晃了晃小腦袋,把不該出現(xiàn)的念頭從腦袋里趕走。
二哥只是受傷了,所以才無暇照顧她,等二哥養(yǎng)好傷,一切都會好的。
課業(yè)的問題也很容易解決,她隨便找個靠譜的人照著寫下來不就好了。
有沒有蘇譽,對她來說根本無關(guān)緊要。
蘇安樂冷哼一聲偏過了臉,倔強地不肯看蘇譽,也不聽他的講解。
蘇譽率先上馬,演示動作,其余皇子公主陸續(xù)上馬。
但不知怎么,蘇譽胯下的馬突然受驚,如離弦之箭一般,迅速飛了出去!
蘇硯雪勾起唇角,蒼白的小臉上,浮現(xiàn)一抹病態(tài)的笑。
身邊的少女也嚇得驚呼出聲,“天啊,那馬怎么突然沖出去了?”
“我們觀鶴院的馬兒都是最溫順的,怎么會無端受驚?一定是殿下騎馬的方式不對吧……”
“殿下不是教習(xí)請來給我們授課的么,騎射本領(lǐng)應(yīng)該很強才對?!?/p>
喘息的功夫,蘇譽已經(jīng)被帶出了十幾米。
他用力勒緊韁繩,駿馬揚蹄嘶吼,要把蘇譽給甩下去!
這種情況下落馬,非死即殘!
蘇譽面色不變,身上韁繩又纏緊了幾圈,整個人坐在馬背上紋絲不動。
從下方看去,就像一柄沖天的利刃。
方才那些質(zhì)疑的聲音,也盡數(shù)消失。
若不是騎術(shù)超群,絕無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制服烈馬。
但眾人還沒輕松多久,因為那一聲嘶吼,周圍的馬也陸續(xù)焦躁起來。
一向體弱的蘇硯雪,剛才沒認真聽講的蘇安樂,竟同時騎著馬飛了出去!
“救命!”
兩人發(fā)出驚叫。
蘇譽揉了揉額角,如果可以的話,這倆他一個都不想救。
眼看著馬背上的兩人就要被甩出去,蘇譽踏上一旁的欄桿,腿上借力,喘息之間被追了上去。
他身形如飛,迅疾落在蘇硯雪身后。
另一只手拉住韁繩,試圖讓駿馬停下。
可前方不遠就是池塘,這時逼停已經(jīng)來不及。
蘇譽當機立斷,拔出靴子里的匕首,狠狠朝馬脖子里刺去。
鮮血當即噴涌而出,蘇譽眼明手快,把蘇硯雪攬在懷里,同時抱著她飛身下馬,替她擋住了那噴來的臟血!
兩人安穩(wěn)落地。
與此同時,蘇安樂慘叫一聲,直接被拋進了池塘里!
侍衛(wèi)一齊跳下池塘,現(xiàn)場也亂成了一鍋粥。
蘇硯雪不想管其他人,目光落在蘇譽那只被韁繩勒的皮開肉綻的手上,一向被陰翳籠罩的小臉,罕見地浮現(xiàn)了幾分錯愕。
如果蘇譽真是她想象中的那種人,剛才就不會舍命救她。
那現(xiàn)在掉進池子里當眾出丑的就是她了。
通過這半月的相處,她早就發(fā)現(xiàn),蘇譽是個極其敏銳的人。
他肯定第一時間就猜出了馬突然發(fā)狂可能跟她有關(guān),卻還是選擇來救她。
蘇硯雪張了張嘴,第一次什么聲音都沒有發(fā)出,眼看蘇譽要走遠,她才鼓起勇氣追上去,“……哥哥。”
蘇譽沒理她。
“你的手受傷了?!?/p>
蘇譽還是沒理她。
“……”
蘇硯雪躊躇片刻,還是鼓足勇氣追了上去,雙手抱住她一只手臂,“我?guī)湍闾幚硪幌聜诎??!?/p>
蘇譽把手臂抽了出來,蘇硯雪被帶了個踉蹌,黑白分明的眸子逐漸朦朧,像染了一層灰色。
身后似乎傳來了隱隱的抽泣聲。
蘇譽這才停下腳步,回眸看向站在原地手足無措的少女,雙眸沉靜宛如黃昏時的江水,
“今日這場事故是沖我來的,是嗎,你想我死?”
他用的是陳述的語氣,蘇硯雪那張本就蒼白的小臉更白了,
“我,我之前很討厭你,不想要你這個哥哥,想像趕走他一樣趕走你。”
“可是這半個月,不管我怎么捉弄你你走不肯走,我沒辦法,就,就在馬吃的早料里放了醉馬草,……可我現(xiàn)在知道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會搗亂了。”
她帶著哭腔說著,聲音越說越小。
又要去抓蘇譽鮮血淋漓的那只手,再一次被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接著蘇譽便看見,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迅速灰暗下去,從眼底到鼻尖,霎時間全部紅了。
蘇譽嘆了口氣,打算把話跟她說清楚,“如今這皇宮里,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想我死,我應(yīng)付這些已經(jīng)千頭萬緒了,實在沒有精力分給你。”
“你看不慣我,那我日后少來幾次仙游宮就是?;蕦m這么大,總有幾條路是我們遇不上的。”
“不行!”
蘇硯雪徹底慌了,慘白著小臉要去追蘇譽,可蘇譽步子邁的極大,她很快就被甩遠了。
這時候蘇安樂也被侍衛(wèi)給撈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