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石坳,循著那冥冥中越發(fā)清晰的冰冷牽引,三人跋涉了十余日。地貌愈發(fā)荒涼死寂,嶙峋的怪石呈現(xiàn)出一種不祥的焦黑色,仿佛被烈火灼燒過又被寒冰凍結(jié)了萬年??諝庵袕浡男入瘮庀⒃缫焉⑷ィ《氖且环N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風(fēng)在這里似乎都失去了聲音,只有腳下碎石被踩動時發(fā)出的、單調(diào)而刺耳的咔嚓聲,敲打著緊繃的神經(jīng)。
植被徹底消失,視線所及,只有無邊無際的、如同巨獸骸骨般猙獰交錯的黑色巖石。天空永遠籠罩著一層鉛灰色的厚重陰云,陽光無法穿透,只在極遠處的地平線上,投下幾道慘淡昏黃的光柱,更添幾分壓抑。
亥豬符文在陳燭丹田內(nèi)平穩(wěn)運轉(zhuǎn),融合后的力量如同沉穩(wěn)的山岳,抵御著外界無孔不入的陰寒死氣。然而,那股源自符文本源的、指向西北方的冰冷牽引感,卻越來越強烈,如同無形的鎖鏈,拉扯著他的靈魂。這牽引并非惡意,更像是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召喚,指向一切的終點——萬骨窟。
云芷緊跟在陳燭身側(cè),俏麗的小臉繃得緊緊的,一雙明眸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荒涼死寂。經(jīng)歷過花海的陷阱和土匪的“洗禮”,她深知這片死地的兇險遠超想象。她手中扣著幾枚特制的、流轉(zhuǎn)著淡金色凈化光芒的金針,那是她結(jié)合自身醫(yī)道靈力與陳燭渡入的少許亥豬圣靈之力煉制的護身之物。
朱福貴則顯得有些緊張,圓臉上不時滲出細密的汗珠。他一只手下意識地按著自己的肚子,仿佛在確認體內(nèi)的“隱患”是否安分。自從陳燭幫他梳理壓制了那股純凈的亥豬靈氣后,他的肚子倒是安生了不少,沒再鬧出驚天動地的“事故”。但身處這如同九幽入口般的絕地,那股源自血脈深處的不安感卻愈發(fā)強烈。
“陳兄弟…這地方…感覺比黑沼還瘆得慌…” 朱福貴忍不住壓低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連個鳥毛都沒有…安靜得…胖爺我心里直發(fā)毛…”
陳燭沒有回答,只是腳步微微一頓,銳利的目光投向遠方。地平線上,一道巨大無比、橫亙天地的黑色陰影,如同沉睡的太古兇獸的脊背,緩緩出現(xiàn)在視野盡頭。
隨著他們的靠近,那陰影的輪廓逐漸清晰。
**萬骨窟!**
這個名字,第一次以如此具象、如此震撼的方式,烙印在三人的視網(wǎng)膜上!
那并非天然形成的山脈,而是一座由**無數(shù)骸骨**堆砌而成的、望不到邊際的巨大環(huán)形山!難以計數(shù)的、各種形態(tài)的骨骼——粗壯如古木的巨獸腿骨、細密如林的鳥類翅骨、猙獰扭曲的異獸頭骨、以及…大量破碎的人類骸骨——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隨意丟棄、碾壓、堆積,層層疊疊,犬牙交錯,形成了一圈高達千仞、散發(fā)著慘白與灰黑交織的死亡之墻!
骸骨山體上,無數(shù)空洞的眼窩無聲地凝視著天空,形成一片片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骨窗”。風(fēng)穿過這些孔洞,發(fā)出嗚嗚咽咽、如同億萬冤魂齊聲哀泣的凄厲聲響,匯聚成永不停歇的死亡挽歌,在這片死寂之地回蕩。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如同實質(zhì)的**腐朽**與**怨恨**的氣息,沉重得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骸骨山的中心,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巨大凹陷,如同被隕星撞擊出的天坑??涌谶吘墭O其陡峭,直插地底深淵。坑內(nèi)翻涌著濃稠如墨汁般的黑暗,即便是陳燭融合了亥豬圣靈之力、目力遠超常人的雙眼,也無法穿透那深沉的墨色,只能感受到一股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純粹的邪惡與死寂,正從那深淵之底源源不斷地滲透出來。
在骸骨山環(huán)抱的巨大天坑邊緣,并非一片平坦。無數(shù)巨大的、扭曲的、由各種生物骸骨強行拼接、融合而成的**骨碑**,如同墓碑般雜亂地矗立著。這些骨碑形態(tài)詭異,有的像張牙舞爪的巨爪,有的像扭曲哀嚎的人臉,有的則如同某種無法名狀的褻瀆圖騰。骨碑表面,密密麻麻地刻滿了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詭異符文。這些符文并非死物,它們在緩緩地蠕動、流淌,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污穢紅光,構(gòu)成一個龐大而邪惡的陣法網(wǎng)絡(luò),覆蓋了整個天坑邊緣!
整個萬骨窟,就是一座由無盡骸骨筑就的祭壇,一座囚禁著深淵邪魔的牢籠,更是一個…正在進行某種褻瀆儀式的恐怖道場!
“我的…老天爺…” 朱福貴雙腿發(fā)軟,牙齒咯咯作響,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連帶著肚子都開始隱隱作痛起來。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遠超他貧瘠想象力的極限。
云芷俏臉煞白如紙,握著金針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jié)發(fā)白。那濃郁的腐朽怨氣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感知,讓她體內(nèi)的靈力運轉(zhuǎn)都變得滯澀起來。她強忍著嘔吐的沖動,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這就是萬骨窟…好…好重的怨氣和…邪氣…”
陳燭的瞳孔收縮到了極致,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魔爪狠狠攥住!亥豬符文在他體內(nèi)瘋狂預(yù)警,傳遞著前所未有的、如同直面天敵般的強烈危機感!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一直牽引著他的冰冷力量源頭,就來自那骸骨天坑的最深處!而眼前這片由骨碑和血符構(gòu)成的邪惡陣法,散發(fā)著一種令他靈魂都感到厭惡和排斥的污穢氣息!
“小心!有東西過來了!” 云芷的驚呼驟然響起,帶著極致的驚恐!
只見前方不遠處,一座由巨大獸類頭骨堆砌而成的骨碑下方,那片被暗紅血符光芒籠罩的地面,如同沸騰的泥沼般劇烈地翻滾起來!
嗤啦——!
一只覆蓋著粘稠黑泥、腐爛得幾乎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臂,猛地從翻滾的泥沼中探出!緊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一個扭曲的“東西”,掙扎著、蠕動著,從那污穢的泥沼中緩緩爬了出來!
這“東西”有著近似人類的軀干輪廓,但全身覆蓋著不斷滴落黑泥的、半腐爛的皮膚,皮膚下隱約可見暗紅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動的血管和肌肉組織。它的頭顱異常腫大,沒有五官,只在原本應(yīng)該是臉的位置,鑲嵌著一顆巨大、渾濁、布滿血絲的慘白眼球!眼球瘋狂地轉(zhuǎn)動著,透露出無盡的痛苦、混亂和純粹的惡意!
它的四肢扭曲變形,如同被強行拉長又折斷的枯枝,末端是尖銳的、如同骨刺般的爪子,深深摳進堅硬的地面。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腐朽**、**疫病**和**純粹惡意**的氣息,如同瘟疫般從它身上散發(fā)出來,瞬間污染了周圍的空氣!
“吼——!??!” 這怪物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如同破風(fēng)箱漏氣般的嘶啞咆哮,那顆巨大的眼球猛地鎖定了不遠處的陳燭三人!充滿了對鮮活生命最本能的、扭曲的渴望!
“是…是邪魔?!” 朱福貴嚇得魂飛魄散,聲音都變了調(diào),“真…真正的邪魔?!” 這扭曲、污穢、散發(fā)著純粹惡意的存在,與黑風(fēng)鎮(zhèn)那些被污染的鎮(zhèn)民、甚至與那龐大的邪魔亥豬圣靈都截然不同!它更加原始,更加混亂,更加…令人作嘔!
“退后!” 陳燭低吼一聲,瞬間將亥豬符文的力量催動到極致!土黃色的光芒如同實質(zhì)的甲胄覆蓋全身!他一步踏前,擋在云芷和朱福貴身前,右拳緊握,磅礴的大地之力瘋狂匯聚!
那怪物行動看似緩慢笨拙,實則極快!它四肢并用,如同畸形的蜘蛛,帶著一股腥臭的惡風(fēng),猛地撲向陳燭!尖銳的骨爪撕裂空氣,直掏陳燭心窩!
“滾開!” 陳燭眼中厲芒一閃,凝聚了大地之力的右拳悍然轟出!拳風(fēng)激蕩,發(fā)出沉悶的破空聲!
砰——?。。?/p>
蘊含著千鈞巨力的拳頭,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了怪物那腐爛的胸膛上!
預(yù)想中骨骼碎裂、魔軀崩飛的場景并未出現(xiàn)!
拳頭如同砸進了一灘粘稠冰冷的腐肉沼澤!巨大的力量被那不斷蠕動、流淌著黑泥的腐爛軀體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分散、吸收、卸開!同時,一股陰冷滑膩、帶著強烈腐蝕性和精神污染的邪魔氣息,順著陳燭的手臂,如同附骨之蛆般瘋狂侵蝕而來!
嗤嗤——!
陳燭拳頭上覆蓋的土黃色光芒劇烈波動,發(fā)出被腐蝕的聲響!那陰冷的邪氣試圖鉆入他的經(jīng)脈!
“哼!” 陳燭悶哼一聲,亥豬符文的力量瞬間爆發(fā)!純凈的圣靈之力如同熔爐,將侵入的邪氣瞬間煉化、吞噬!但那怪物只是被這一拳震得后退了幾步,胸口塌陷下去一個大坑,粘稠的黑泥和破碎的腐肉飛濺,卻又在暗紅血符光芒的照耀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著、生長著、迅速復(fù)原!
“物理攻擊效果有限!它的軀體在陣法范圍內(nèi)可以快速再生!” 云芷焦急的聲音響起,同時,她手腕一抖!
咻!咻!咻!
三道流轉(zhuǎn)著淡金色凈化光芒的金針,如同流星趕月,精準(zhǔn)無比地射向怪物那顆巨大的眼球和腐爛軀體的幾處能量節(jié)點!
噗!噗!噗!
金針沒入腐肉!那怪物發(fā)出一聲更加凄厲痛苦的嘶嚎!被金針命中的部位,冒起陣陣惡臭的黑煙,蠕動的速度明顯減慢,恢復(fù)力似乎被暫時抑制!那顆巨大的眼球劇烈地顫抖著,流露出痛苦和狂怒!
“有效!云姑娘!繼續(xù)!” 朱福貴見狀,精神一振,也顧不上害怕了,抄起地上撿來防身的一根粗大獸骨,嗷嗷叫著就想沖上去幫忙。
“胖子別動!” 陳燭厲聲喝止!他眼神凝重?zé)o比。亥豬符文的力量對這種純粹的、混亂的邪魔穢力有著強大的凈化吞噬效果,但對方在這骸骨陣法中近乎不死的身軀和詭異的攻擊方式,讓他也感到棘手。
就在這時!
那被云芷金針暫時壓制的怪物,那顆巨大的眼球猛地爆發(fā)出刺目的暗紅光芒!它腐爛的嘴巴(如果那裂開的口器能稱之為嘴)猛地張開,一股濃稠如墨、散發(fā)著濃郁疫病和腐臭氣息的黑色膿液,如同高壓水槍般,朝著三人激射而來!膿液所過之處,連空氣都發(fā)出被腐蝕的滋滋聲!
“小心!” 陳燭瞳孔一縮,亥豬符文光罩瞬間擴張,將三人護在其中!
嗤嗤嗤——!?。?/p>
蘊含著強烈腐蝕和邪穢力量的膿液狠狠撞在光罩上!光罩劇烈波動,土黃色的光芒與黑色膿液激烈交鋒,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腐蝕聲響!光罩表面甚至出現(xiàn)了細微的漣漪和凹陷!
“這膿液…好強的侵蝕力!” 云芷俏臉微變,她能感覺到自己加持在金針上的凈化之力都在被迅速消耗。
就在陳燭全力維持光罩抵御膿液沖擊時,異變再生!
噗!噗!噗!
三人周圍的地面,又有好幾處被暗紅血符覆蓋的區(qū)域開始劇烈翻滾!一只只形態(tài)各異、但同樣扭曲腐爛、散發(fā)著純粹惡意的邪魔,掙扎著從污穢的泥沼中爬出!有的多手多足,有的渾身長滿流膿的肉瘤,有的則如同縫合怪般拼接著不同的腐爛肢體…它們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嘶嚎,從四面八方緩緩圍攏過來,那顆顆渾濁的眼球中,只有對鮮活血肉最原始的貪婪!
“糟了!捅了邪魔窩了!” 朱福貴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扭曲身影,臉都綠了,下意識地捂住了肚子,感覺那股“隱患”又開始蠢蠢欲動。
陳燭的心沉到了谷底。一直就如此難纏,這么多同時出現(xiàn)…而且在這詭異的骸骨陣法中,它們近乎不死!
“不能硬拼!找機會沖過去!” 陳燭當(dāng)機立斷,目光掃向那巨大骸骨山體上無數(shù)的“骨窗”孔洞。那些孔洞或許是唯一的生路!
然而,就在他準(zhǔn)備爆發(fā)力量強行突圍的剎那——
嗡——!?。?/p>
一股無法形容的、如同實質(zhì)的恐怖威壓,猛地從那骸骨天坑最深處的墨色深淵中升騰而起!瞬間籠罩了整個萬骨窟!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所有正在圍攻的邪魔,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停止了嘶嚎和動作,僵在原地,瑟瑟發(fā)抖,仿佛遇到了至高無上的主宰!
陳燭、云芷、朱福貴三人,更是感覺如同被無形的太古魔山當(dāng)頭壓下!靈魂都在劇烈震顫!亥豬符文的運轉(zhuǎn)瞬間變得無比滯澀!云芷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手中的金針光芒黯淡。朱福貴更是直接雙腿一軟,癱坐在地,巨大的恐懼讓他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骸骨天坑中心,那翻涌的濃稠墨色黑暗中,兩點龐大如房屋、燃燒著冰冷、漠然、仿佛能凍結(jié)時空的幽紫光芒,緩緩亮起!
如同沉睡的魔神,睜開了俯瞰螻蟻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