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三哥,那朵芙蓉花好漂亮呀?!?/p>
“等著,我給你摘?!?/p>
眼見少年要拽到花枝,桑小洱挺直了背呵斥:“哪里來的采花賊?!?/p>
“都偷到郡王府了?!?/p>
再怎么膽大,謝永奕也只是十三歲的少年郎。
他縮了下手,看到是桑小洱才松了口氣。
不過這張熟悉的面孔,難免讓他想到那十棍的疼。
“小千金,我妹妹只是喜歡這朵花,我摘來給她瞧瞧?!?/p>
“郡王府也不差這一朵花,就當(dāng)交朋友不好嗎?”
桑小洱瞥了桑茉一眼,“你想跟我交朋友,應(yīng)該提前遞交拜帖,再挑選名貴禮物上門,被引到前廳,等候我愿意相見才對?!?/p>
“而不是,覺得郡王府的花好看,伸手折了花,還要我以朋友的態(tài)度原諒你。”
這話,就差沒明著罵兩人不懂規(guī)矩了。
桑茉抿唇不大高興。
她更不想直視桑小洱那雙眼睛。
謝永奕不滿道:“我參加的宴會也有不少了,就是皇宮都去過。只是折朵花,還是最常見的芙蓉,你有必要嗎?”
“原來你也知道是最常見的芙蓉啊?!?/p>
桑小洱冷視著,“長樂侯府沒見過嗎?”
“你罵誰沒見識呢!”
謝永奕惱了,“不就是運氣好點,被小郡王可憐領(lǐng)回了府,你真以為自己是什么貴命嗎?”
“一個村娃,這輩子能到長安來,就是莫大的福氣了。”
“要是得罪了我們,以后你在長安都交不到朋友!”
桑小洱沉下臉,幾步上前,抬手就去推謝永奕。
等人沒站穩(wěn),摔坐在地上,她才騎上去,左右開弓。
‘啪啪’就是兩巴掌。
“我就算命賤,也有人惦記著,求都求不來?!?/p>
說這話時,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桑茉。
然后冷笑:“小郡王的女兒,不需要出去找朋友?!?/p>
“你爹娘領(lǐng)著你們過來,不也是想討好我嗎?”
這話不假。
來之前,侯夫人也是叮囑過的。
讓他們好好為上次的事道歉,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
就當(dāng)是跟小千金不打不相識了。
如今被桑小洱直白地說出來,兩人臉都漲紅了。
桑茉想了想,伸手去抓桑小洱的腕:
“小洱,三哥他是男孩,做事粗心,你不要生他氣好不好?”
桑小洱反手掙開,“我又不是寺廟里供的神佛,為什么不可以生氣?”
她怒目而視。
也讓桑茉再次確定,桑小洱來長安,就是為了奪回她所擁有的一切。
她攥緊了袖子,心里不甘極了。
“你今日是主角,要是被賓客看到,會失禮的?!?/p>
話雖這樣說,但這邊的小打鬧,已經(jīng)讓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跟貴婦人說話的侯夫人也聞聲走了過來。
見一雙兒女被人辱沒,她瞬間冷下了臉。
“誰家的孩子,來了郡王府也敢這么沒規(guī)矩?”
桑小洱同樣熟悉這道聲音。
她沒說話,只是緩緩站直,讓商凝看清了自己這張臉。
神似的眉眼與鼻子,讓侯夫人嚇了一跳。
“你……”
桑茉知道逃不過去,便哭著撲到商凝懷里。
“娘,三哥只是想給我摘朵花,我們沒有得罪她?!?/p>
商凝下意識退了半步,看著桑小洱的臉,又看看桑茉清秀的面龐,眉心緊蹙。
她不說話,但有人替她說。
幾個貴婦人走到這,瞧著母女相似的面龐,驚訝道:
“長樂侯夫人,這到底哪個才是你的女兒???都給我們瞧糊涂了?!?/p>
“這丫頭的眉眼,誰見了不說一句像啊,莫不是當(dāng)初領(lǐng)回來的是個假的?”
“下人怎么辦事的,沒查清楚?”
“……”
每一句,都在戳桑茉的心肺。
她咬著下唇,無措極了:“娘,我、我不是你的女兒嗎?”
“可是里正叔叔說,我就是撿來的,是長安里的貴命,所以才送我上了侯府的馬車。”
從接人到現(xiàn)在,也只是兩個多月而已。
商凝要是想查,其實早就查出來了。
但當(dāng)初她沒想過鄉(xiāng)下的村戶敢騙她,所以才有了這個局面。
桑茉的杏眼里含著淚水,“對不起小洱,我不知道自己搶了你的身份。”
“要不……要不,我還給你好了?!?/p>
桑小洱冷著臉,只想看謝家人的反應(yīng)。
商凝也只是錯愕了一小會兒,很快就拿了主意。
“不管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一會兒就先跟在我身邊,等回府了再說?!?/p>
即便茉兒是弄錯了,她也真真切切地疼了兩個月。
小女兒為人如何,她很清楚。
桑村那都是兇神惡煞的刁民,若是送還回去,說不定要吃多少苦。
留在身邊,頂多添口飯的事,兩個女兒也有個伴。
沒什么不好的。
桑小洱撣了撣裙上的褶,眼里不起波瀾。
和前世一樣,這女人在后宅精明了一輩子,看不穿桑茉的野心。
等回了長樂侯府,因為她執(zhí)著于為桑村的村民伸冤,惹了一家子不耐。
然后就開始嫌她不如桑茉機(jī)敏懂事,言行不端甚至粗鄙。
為免礙眼,把她關(guān)進(jìn)閣樓,與世隔離。
餿飯,冷眼,無光且狹小潮濕的閣樓……
桑小洱現(xiàn)在都還記得里面的死老鼠味兒。
她眼中清明,緩緩?fù)χ绷搜?/p>
“長樂侯夫人,你這亂認(rèn)女兒的本事,還是得改改的?!?/p>
“你說什么胡話?”
商凝皺眉,“憑你這張臉,即便不用滴血驗親,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我謝家的女兒?!?/p>
“那可能是老奴老了,眼神兒不太好吧?!敝俨蝗蛔哌^來。
“怎么瞧,這都是我們小郡王的親閨女呀!”
商凝一噎。
她更沒想到的是,今天認(rèn)親宴的主角之一,疑似是她的女兒!
“仲管家,這孩子……”
仲伯打斷她,“諸位貴人覺得呢?”
圍在一旁的人當(dāng)然知道腳下踩得這塊地姓什么。
紛紛對視一眼,答:“原來這位就是郡王千金??!”
“別看年歲不大,氣質(zhì)和皇家威儀都有,這肯定是郡王的女兒!”
“我這兩天眼睛受刺激了,也看不出來哪像長樂侯。”
“郡王喜得千金,好端端的,長樂侯夫人怎么想不開???”
“……”
商凝聽得刺耳。
心中對桑小洱的不喜又加重了兩分。
她冷著臉,“那可能真是我認(rèn)錯了吧?!?/p>
“娘沒錯!”
人群中,湖藍(lán)色圓領(lǐng)長衫的男子開口,從袖中掏出了份戶籍。
“前幾日,臨沂有個屯被大火吞噬,地方官員呈報了災(zāi)后重建的款項。”
“兒子跟在父親身邊聽到了幾句,便留心去查了戶籍和身份?!?/p>
謝永淮年歲十八,卻沉穩(wěn)地像是官場熟手一樣。
“她的確是我們的小妹,長樂侯府的次四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