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符號，可能和二十年前一個秘密的、非法人體實驗組織有關！”
王叔在電話那頭的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許沉和林煦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非法人體實驗組織？”林煦握著電話的手指猛地收緊，手背上青筋凸起，聲音因震驚而微微變調(diào)，“王叔，您確定嗎？”
許沉站在一旁，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四肢百骸都變得僵硬冰冷。
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有“非法人體實驗”這幾個字在不斷回響，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氣息。
他的“病”，他的“治病”，難道……難道就是一場被精心掩蓋的實驗？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如藤蔓般瘋狂滋長，緊緊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也不敢百分百確定，但老趙說，當年他們確實追查過一個類似的組織，行事詭秘，手段狠辣，專門利用一些……嗯，特殊體質(zhì)的孩子，進行藥物和基因方面的研究。后來因為一些原因，調(diào)查被迫中止，那個組織也銷聲匿跡了，但那個符號，老趙說他印象很深，和當年那個組織的標記非常相似?！蓖跏宓穆曇裟?，“小煦，小沉，這件事恐怕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和危險得多，你們……”
“我知道了，王叔。謝謝您，也替我謝謝趙警官?！绷朱愦驍嗔送跏逦幢M的擔憂，聲音沉穩(wěn)下來，“我們會小心的。”掛斷電話，林煦看向許沉，只見他臉色慘白，眼神空洞，像是失了魂一般。
“許沉？”林煦上前一步，輕輕握住他的手臂，觸手一片冰涼。
許沉像是被驚醒一般，猛地回過神，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抗拒。
他下意識地想甩開林煦的手，卻被林煦更緊地握住。
“不……不可能的……”許沉喃喃自語，聲音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他們是我的養(yǎng)父母……他們不會……不會那樣對我……”他寧愿相信養(yǎng)父母是因為迷信和求子心切而犯錯，也不愿相信自己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陰謀的犧牲品。
“林煦，我們別查了，好不好？”許沉猛地抬起頭，抓住林煦的衣袖，眼神里充滿了哀求，“我不想知道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太可怕了……我怕……”
他怕真相會徹底摧毀他僅存的認知，怕自己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更怕……把林煦也拖入這無底的深淵。
林煦看著許沉驚恐無助的樣子，心疼得無以復加。
他知道這個消息對許沉的打擊有多大。
“許沉，你聽我說。”林煦雙手扶住許沉的肩膀，迫使他看著自己，眼神堅定而溫柔，“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害怕，很混亂。但是，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不僅關系到你的過去，更可能關系到我父母的死因。那個符號，同時出現(xiàn)在你被帶走和我家失火的事件中，這絕不是巧合?！彼穆曇魩е蝗葜靡傻牧α浚矌е唤z不易察覺的悲傷。
“我必須要查清楚，為了我父母，也為了你，為了不讓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罪惡繼續(xù)逍遙法外?！?/p>
“可是……可是太危險了！”許沉的聲音帶著哭腔，“如果他們真的是那種組織，他們會不擇手段的！我不想你出事，林煦，我不想……”他不敢再說下去，他怕自己的烏鴉嘴會一語成讖。
這個世界上，他唯一能感受到溫暖和善意的人，就是林煦了。
他不能失去他。
林煦的心因為許沉這句帶著哭腔的“我不想你出事”而狠狠地顫動了一下。
他看著許沉通紅的眼眶和那份真切的擔憂，心中的某個角落柔軟得一塌糊涂。
“我知道危險?！绷朱闵钗豢跉猓Z氣卻異常平靜，“所以我們更要小心，王叔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那位趙警官，我們明天去見見他，聽聽他怎么說，至少，我們要多了解一些情況，才能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彼p輕拭去許沉眼角滲出的淚水，動作溫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別怕，不管發(fā)生什么，我都會保護你?！?/p>
許沉看著林煦近在咫尺的臉，感受著他指尖的溫度，心中的恐懼似乎被驅(qū)散了一些，但一種更深的無力感和自我厭棄卻涌了上來。
他覺得自己像個累贅，一個麻煩的根源。
如果不是因為他，林煦或許可以過著平靜的生活，經(jīng)營著他的咖啡店，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一步步踏入未知的危險。
他微微側(cè)過頭，避開了林煦溫柔的目光，低聲道：“讓我……讓我想想。”
林煦察覺到他的退縮，心中微微一黯，卻沒有再逼迫他，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第二天，在林煦的堅持和王叔的安排下，他們在一間僻靜的茶館里見到了那位趙警官。
趙警官年紀大概四五十歲，眼神銳利、一身正氣。
他仔細詢問了許沉和林煦發(fā)現(xiàn)符號的經(jīng)過，以及許沉的身世。
聽完他們的敘述，趙警官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你們說的那個組織，代號‘盤根草’，取其生命力頑強，盤根錯節(jié)，難以根除之意。他們主要的研究方向，是試圖通過藥物和基因改造，激發(fā)或改變?nèi)梭w的潛能，甚至……延長壽命。他們選擇的目標，大多是一些有特殊遺傳標記或者罕見疾病的兒童，因為這樣的‘素體’更容易觀察到實驗效果。”趙警官的話，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許沉心上。
特殊遺傳標記？罕見疾?。?/p>
這不就是他從小到大的寫照嗎？
“那……他們?yōu)槭裁磿⑸狭朱愕母改福俊痹S沉急切地問。
趙警官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當年我們追查到的線索很有限，只知道他們在城南似乎有一個秘密的據(jù)點，但還沒等我們深入調(diào)查，上面就下令終止行動了，后來，‘盤根草’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至于火災，如果也和他們有關，那只能說明，也許是觸碰到了他們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
他看著林煦和許沉，眼神凝重：“孩子們，我勸你們，這件事到此為止吧?！P根草’的行事風格極其狠辣，一旦被他們發(fā)現(xiàn)你們在調(diào)查，后果不堪設想?！?/p>
從茶館出來，許沉一直沉默不語，臉色比之前更加難看。
“林煦，”他突然停下腳步，聲音沙啞，“趙警官說得對，我們不能再查下去了，這太危險了。我……我不想再追究了，就這樣吧。”
他不是不想知道真相，而是他更害怕因為自己的執(zhí)念，而將林煦置于險境，他寧愿自己永遠活在迷茫和痛苦中，也不愿看到林煦受到任何傷害。
林煦看著他，眼神復雜。
他知道許沉的恐懼，也知道他的善良。
“許沉，”林煦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你真的甘心嗎？甘心讓蘇婉阿姨死不瞑目？甘心讓自己……可能遭受過的一切，都化為烏有？”他上前一步，直視著許沉的眼睛：“我不甘心！我不能讓我的父母死得不明不白，我不會放棄，但如果你真的決定退出，我……不勉強你。”說完，他轉(zhuǎn)身，默默地往前走去。
背影在夕陽的余暉下，顯得有些孤單和落寞。
許沉看著林煦的背影，心中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知道林煦的決心，也知道他此刻的失望，他想開口叫住他，想告訴他自己不是真的想放棄，只是太害怕了。
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他怕自己一旦開口，就再也無法回頭，會將兩人都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最終，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看著林煦的身影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街角。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失落感，瞬間將他淹沒。
當晚，許沉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里不斷回響著趙警官的話，和林煦離去時那落寞的背影。
他知道，林煦不會真的丟下他不管，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一直這樣退縮，只會讓林煦更加失望，也會讓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一條短信。
來自林煦：【趙警官剛才打電話給王叔，說他想起一個細節(jié)，當年‘盤根草’在城南的據(jù)點，似乎是一家已經(jīng)廢棄的兒童福利院，名叫‘晨星福利院’，地址，他發(fā)給我了?！?/p>
短信的最后，還有一句話：【早點休息，別胡思亂想，明天，我會去找你。】
看著這條短信，許沉的心，像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泛起了層層漣漪。
林煦……他還是沒有放棄。
而且，他似乎，也并沒有真的生自己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