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貝沒想到,周木會答應他的咖啡邀請。
他們坐在私人會所的露臺上,夜風微涼。周木的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捏著咖啡杯的樣子像在握一把無形的刀。遠處城市的燈火像散落的鉆石,而他的眼睛比夜色更暗。
"為什么喜歡那部電影?"周木問。
王寶貝低頭攪動杯中的拿鐵,奶泡在杯沿留下一圈淺淺的痕跡。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因為……您看起來像是贏了全世界,卻還是孤獨的。"
陶瓷杯底與玻璃桌面相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周木的動作頓住了。
半晌,他放下杯子,眼神深得讓人看不透:"王少爺,好奇心太強不是好事。"
王寶貝卻笑了,唇角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我不只是好奇。"
他抬起頭,月光落在他纖長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他直視周木的眼睛,像是要把這些年所有的壓抑都傾瀉而出:"我是羨慕。"
——羨慕你能活得那么自由。
——羨慕你敢對全世界說不。
周木盯著他,突然伸手。他的指尖帶著微微的涼意,輕輕擦過王寶貝的臉頰,像在觸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你這樣的金絲雀,"他低聲說,聲音里帶著危險的警告,"不該靠近荊棘。"
夜風突然變大,吹亂了王寶貝精心打理的長發(fā)。他卻沒有躲開,反而迎著周木的手蹭了蹭,像只固執(zhí)的貓。
"也許,"他輕聲說,"金絲雀的羽毛底下,也藏著爪子呢?"
周木的瞳孔微微收縮。
露臺角落的玫瑰在風中搖曳,刺眼的紅。
王寶貝開始頻繁出現(xiàn)在周木的視線里,像一道揮之不去的影子。
他總是選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出現(xiàn)——在片場外圍的梧桐樹下安靜地等,捧著一杯熱可可看完整場拍攝;在商業(yè)活動時坐在第一排最邊緣的位置,鼓掌時手指并攏,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甚至會在深夜時分,當周木獨自走出公司大樓時,"恰好"開著那輛低調(diào)的銀色跑車緩緩駛過。
周木一開始冷眼旁觀。
他見過太多狂熱的追逐者,但這個王家小少爺不一樣——王寶貝從不越界,不會送昂貴的禮物,不會制造偶遇的借口,更不會在社交媒體上炒作。他只是安靜地存在著,像一只棲息在枝頭的金絲雀,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一切。
直到某個雨夜。
周木結(jié)束凌晨兩點的拍攝,發(fā)現(xiàn)王寶貝的車依然停在片場外。雨刮器有節(jié)奏地擺動著,透過朦朧的車窗,能看到少年蜷縮在駕駛座上睡著了,長發(fā)散落在真皮座椅上,手里還捏著半杯早已冷透的咖啡。
周木敲了敲車窗。
王寶貝驚醒的瞬間像只受驚的小動物,手忙腳亂地按下車窗。雨水混合著冷風灌進來,他打了個寒顫,卻仰起臉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收工了?"
周木直接拉開車門,雨水順著他的黑發(fā)滴落在真皮座椅上。他一把扣住王寶貝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留下淤青:"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危險的意味,像一匹被觸怒的狼。
王寶貝卻沒有掙扎。他仰頭看著周木,睫毛在車內(nèi)燈光的照射下投下細碎的陰影:"我想……成為你的朋友。"
周木嗤笑一聲,呼吸間帶著淡淡的威士忌味道:"我不需要朋友。"
"可你需要一個能看懂你的人。"王寶貝固執(zhí)地說,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在鎖骨上,"就像《無冕之王》里那個沒人理解的國王。"
空氣突然凝固。
周木盯著他,突然伸手扣住他的后頸,力道不輕不重,像在警告,又像在確認什么。他們的距離近到能數(shù)清彼此的睫毛,王寶貝聞到他身上混合著雨水、威士忌和古龍水的氣息。
"王寶貝,"他低聲叫他的名字,像在念一句咒語,"別玩火。"
雨聲忽然變大。
王寶貝感覺到周木的拇指正摩挲著自己頸后的皮膚,那里有一顆小小的紅痣。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卻倔強地不肯移開視線:"如果……我偏要玩呢?"
車頂?shù)拈喿x燈突然熄滅,黑暗籠罩下來。周木的瞳孔在夜色中收縮,像某種危險的貓科動物。
遠處傳來場務(wù)收工的喊聲,一道閃電劃破夜空。
在雷聲響起前的寂靜里,誰也沒有先動。
王寶貝沒有退縮。
他依然固執(zhí)地跟在周木身后,像一只不知畏懼的蝴蝶,明知前方是荊棘,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撲向火焰。
周木拍戲時,他就在片場外安靜地等;周木出席活動,他就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目光始終追隨著那道挺拔的身影;周木深夜離開公司,他就開著車遠遠跟著,直到確認他安全到家。
所有人都說,王家的小少爺瘋了。
"你圖什么?"經(jīng)紀人曾私下問他,"周木那種人,連笑都帶著刺。"
王寶貝只是低頭攪動咖啡,看著杯中的漩渦:"我圖他……真實。"
——真實到殘忍,真實到連自己的傷口都毫不掩飾。
直到某天深夜,王寶貝接到酒吧經(jīng)理的電話。
"周先生喝多了,"對方語氣為難,"他說要見您。"
王寶貝趕到時,酒吧已經(jīng)打烊?;璋档臒艄庀?,周木獨自靠在卡座里,襯衫領(lǐng)口大敞,露出鎖骨上的一道舊傷疤。他眼神渙散地盯著天花板,手里還捏著半杯琥珀色的酒。
"周木……"王寶貝伸手想扶他。
男人卻突然暴起,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王寶貝疼得臉色發(fā)白,卻沒有掙扎。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嗎?"周木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酒氣和壓抑多年的暴戾,"我十五歲在工地差點被人弄死,二十歲在碼頭區(qū)跟人拼命,現(xiàn)在……"
他猛地扯開襯衫,露出胸膛上縱橫交錯的傷疤。那些猙獰的痕跡在燈光下泛著蒼白的光,像一道道無法愈合的裂縫。
"現(xiàn)在,我連自己都厭惡。"他冷笑一聲,松開手,"滿意了?"
王寶貝卻沒有被嚇退。
他輕輕握住周木的手,指尖撫過那些陳年的傷疤。他的動作很輕,像在觸碰一件珍貴的藝術(shù)品。
"可我覺得你很漂亮。"他輕聲說,聲音在寂靜的酒吧里格外清晰,"像荊棘里開出的玫瑰。"
周木愣住了。
他低頭看著眼前這個過分漂亮的少年——王寶貝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像兩盞小小的燈,明亮得刺眼。
半晌,周木低下頭,額頭抵在王寶貝的肩膀上。他的呼吸沉重,帶著威士忌的灼熱,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傻子。"
王寶貝感覺到肩膀傳來溫熱的濕意。
他沒有動,只是慢慢環(huán)住周木的背,手指穿過他汗?jié)竦暮诎l(fā)。窗外,凌晨四點的城市開始蘇醒,第一縷晨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他們交疊的身影上。
——荊棘終于為玫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