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家宴結(jié)束后,安父本想去方姨娘那邊,被今天的事情一攪和,抬步去了書房。我就以安母身體調(diào)養(yǎng)好了為由,讓安母的丫鬟竹香去通知姨娘們明天開始恢復(fù)請安。
“太太,姑娘。” 竹香在門口回話,“方才去傳話時,方姨娘和柳姨娘倒是應(yīng)得爽快,趙姨娘院里的桂香說‘姨娘身子不適’?!?/p>
”那你去二門口,讓婆子直接去把大夫叫過來給趙姨娘看看,把消息透給金桂軒?!爸裣銘?yīng)聲退下去了。
”姑娘的手段愈發(fā)成熟了?!笆捯棠镄χf,安母也鼓勵的撫了撫安玲瓏的脊背。
”都是姨娘教的好?!拔曳畛辛藘删洌托χ黹_話題。
沒一會兒,金桂軒來傳話說趙姨娘只是有些疲乏,待今晚休息一下,明天就能大好了,不用請大夫。
我勾唇一笑,指尖摩挲五毒香囊。若說端午家宴是掀了趙姨娘的底,那這 “請安規(guī)矩”,便是要在這府里立威。
卯時三刻,晨霧未散,暖閣里的銅爐已煨上了安神的艾草香,蕭姨娘早已到正房伺候安母洗漱。正說笑著,外間傳來環(huán)佩叮當聲。柳姨娘一身月白色纏枝蓮紋比甲,頭上的銀釵隨著步子輕晃,她身后跟著被蓮香抱著的5歲的鏵哥兒,鏵哥兒還未睡醒,趴在蓮香懷里。
“怎的把鏵哥兒也帶過來了,快送去暖閣?!蔽壹泵Π宴f哥兒安排好,這個柳姨娘用心險惡呀。
不大工夫,桃香扶著方姨娘睡眼惺忪的過來了,穿一身藕荷色褙子,手里攥著個香色繡石榴花的絹子,見了母親只福了身就往座位上一坐,捂著帕子打哈欠。
唯獨趙姨娘姍姍來遲,發(fā)髻上的銀簪歪了半分,臉上敷著厚粉也掩不住青黑。她往堂中一站,福身時膝蓋彎得極慢,嘴里嘟囔著:“給姐姐請安…… 昨兒夜里著了涼,頭暈得緊。”
安母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吹著浮沫,頭都未抬:“趙姨娘身子金貴,原不該勞神來此。只是府里規(guī)矩松了,我如今身體已無大礙,合該給妹妹們說道說道這府里的規(guī)矩?!边@話直戳姨娘們痛處,以前安母不當家,姨娘們個個沒把自己當妾室,可不是“沒有規(guī)矩”嗎。
我拿捏著時間提醒安母,“趙妹妹們怎么還跪著,桂香還不扶你家姨娘坐下?!?安母語氣平和,似是剛發(fā)現(xiàn)一般。
趙姨娘的臉色已經(jīng)更加蒼白了,手指攥緊了帕子,扶著桂香的手坐下。
“秀兒妹妹呢?還沒有醒嗎,還是不想給母親請安?”我見安陵秀沒來,怎么能放過她,以前可沒少搶自己的東西。
趙姨娘剛坐下,一聽這話,氣的臉都紅了,“姑娘慎言,秀姐兒只是昨兒睡覺的時候窗戶沒關(guān)好,今個兒有些不大好,不好過來請安,怕是傳染給了太太?!?/p>
“既如此,就要請大夫來看一看,可不能耽誤了。。”蕭姨娘接著道,不讓趙姨娘有一絲躲避的機會。
忽然外間梅香來通傳:“老爺來了 ——”
眾人連忙起身行禮。安父穿著常服,眉宇間帶著幾分倦怠,目光在堂中掃了一圈,最終落在我身上,又迅速移開,坐到上首:“今日公務(wù)不忙,過來看看?!?他頓了頓,看向趙姨娘,“聽說你身子不適?大夫該請還是要請,莫要耽誤了?!?/p>
這話聽似關(guān)切,實則敲打。趙姨娘臉色灰敗,連忙福身:“謝老爺關(guān)心,賤妾…… 賤妾已好多了。”
安父不再看她,轉(zhuǎn)而對安母道:“看你的身體已經(jīng)好多了,既如此每日的請安也不要省了?!?他這話好歹是全了安母的臉面。安母惶恐的應(yīng)是。
這時,鏵哥兒也醒了,跑到堂屋來給安父安母請安,小小的人兒大大方方地走到安父安母面前,輕輕撩起衣襟,微微彎腰,行了個衣禮,“父親福安,太太金安?!?/p>
安父看到鏵哥兒也是高興的很,我連忙替母親幫鏵哥兒扶起來,這個弟弟還不錯,柳姨娘沒有養(yǎng)歪。
“爹爹,弟弟進學(xué)了嗎?”我心血來潮問了一句,這個弟弟說不定還是能培養(yǎng)一下的。
柳姨娘瞬間緊張起來了,她是想把兒子送回父親的私塾的,以后跟娘家的關(guān)系也能更近點。
“已經(jīng)跟五心書院院長說好了,待過幾天送鏵哥兒去考試?!卑哺感χ壑氄f。
柳姨娘想說點什么,安父瞥了一眼,就老老實實的低頭攪著手帕。
我拉著鏵哥的手細細問他開蒙都學(xué)了什么,叮囑他去書院要好好學(xué)習(xí),又叮囑蓮香照顧好鏵哥兒。
安父坐了片刻便起身離去,臨走前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目光里有審視,有默許,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待安父走后,方姨娘和柳姨娘說了幾句家常便話,便尋由頭告退了。趙姨娘磨到最后,才咬牙對安母道:“姐姐,前兒個我娘家送了些時新果子,改日給您送來嘗嘗。”
安母輕輕頷首:“有勞妹妹了?!?/p>
趙姨娘走后,暖閣里終于清靜下來。竹香替我換了杯熱茶。
“容姐兒,你太著急了。”蕭姨娘憂心的道。
安母聞言立刻緊張起來,我輕輕拍了拍安母的手,“姨娘,我不快點,家都要被她們搬空了?!蔽益倚χ鴮κ捯棠镎f。心里想著,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不著急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