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章節(jié)

      寂嶺之錨 薛詩墨 36139 字 2025-07-04 04: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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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尋跡雨水,冰冷而粗暴地砸在城市的皮膚上。我剛下火車,

      還沒來得及看清站臺上模糊閃爍的霓虹燈牌,就被這瓢潑大雨澆了個透心涼。

      雨水順著廉價旅行包的縫隙滲進去,濕透了我單薄的舊襯衫,緊緊貼在身上,

      帶來一陣陣令人瑟縮的寒意。站臺頂棚邊緣如同壞掉的水龍頭,泄洪般的水簾在我眼前垂下,

      隔絕了外面那個燈火輝煌卻又冰冷陌生的世界。

      腳下的積水倒映著扭曲的光影碎片——高樓巨大的、棱角分明的黑影,

      廣告牌上刺目的斑斕色塊,還有疾馳而過的車燈拉長的、鬼魅般的猩紅拖尾。

      喧囂是另一種形式的暴雨,劈頭蓋臉。汽車的喇叭聲尖銳地撕扯著空氣,

      輪胎碾過積水發(fā)出沉悶而持續(xù)的咆哮,人群在站口推擠、咒罵、打著電話,

      各種聲音混雜成一股龐大而無序的噪音洪流,狠狠撞擊著我的耳膜。

      我下意識地摸出那副老舊的、漆皮剝落的耳機塞進耳朵,

      里面播放著從老家?guī)淼?、帶著沙沙雜音的舊民謠小調(diào),

      試圖在這陌生的狂瀾中抓住一根熟悉的稻草。然而,

      那微弱的旋律瞬間就被城市怪獸的咆哮徹底吞沒。我縮了縮脖子,將濕透的衣領(lǐng)拉高了些,

      仿佛這樣能抵御一些無形的寒意。然后,我像個迷路的影子,

      拖著沉重的腳步和同樣沉重的行李,匯入站口涌動的人流。冰冷的水珠不斷從發(fā)梢滾落,

      滑過臉頰,留下蜿蜒的濕痕。不知走了多久,腳下的路似乎永無盡頭。雨水模糊了視線,

      也模糊了方向感。直到雙腳踩上一種截然不同的觸感——平整、堅硬、沒有絲毫泥濘的阻力。

      抬起頭,一片與方才的混亂截然不同的景象撞入眼簾。喧囂被一道無形的墻隔絕在外。

      眼前是極致的寧靜,奢華得近乎夢幻。寬闊的道路兩旁,

      是精心修剪、在雨中依然綠得發(fā)亮的草坪,如同巨大而昂貴的絨毯。草坪之后,

      一棟棟風(fēng)格各異卻無不彰顯著巨大財富的別墅,如同沉默的巨獸,

      蟄伏在精心設(shè)計的庭院深處。巨大的落地窗反射著陰沉的天空和冰冷的燈光,

      厚重的大門緊閉,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森嚴(yán)。

      空氣里似乎彌漫著一種昂貴的、混合著濕漉漉的青草和某種淡雅香氛的味道,

      干凈得讓我這個剛從泥濘站臺和混亂街道走來的人感到一陣窒息般的不適。

      我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目光貪婪又帶著一絲怯懦地掃過這片不屬于我的領(lǐng)地。最終,

      它被牢牢吸附在遠處,一棟被高大橡樹半掩著的白色別墅上。就是那里。我的心跳驟然失序,

      在冰冷的胸腔里沉重地擂動。那個地址,像一枚滾燙的烙印,深深刻在我的手機備忘錄里,

      也刻在我的心上。我?guī)缀趺刻於紩谶h處徘徊,遠遠地看著它,

      像一個朝圣者仰望遙不可及的神龕。它是這片鋼鐵叢林里,

      唯一能讓我想起故鄉(xiāng)松林低語、想起山間清泉潺潺、想起她眼睛里盛滿星光的地方?!拔梗?/p>

      你!”一聲粗暴的斷喝像鞭子一樣抽過來,瞬間擊碎了這片刻虛幻的寧靜。

      兩個穿著筆挺黑色制服、肩頭別著對講機的保安,

      像幽靈一樣從旁邊一叢茂密的景觀灌木后閃了出來。雨水打濕了他們制服的肩章,

      卻讓他們的表情更加冷硬。高個的那個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厭惡,

      上下掃視著我濕透的、沾著泥點的廉價衣物和破舊的背包。矮個的則撇著嘴,一臉不耐煩,

      手已經(jīng)按在了腰間的警棍上。“干什么的?鬼鬼祟祟!”高個保安厲聲質(zhì)問,聲音穿透雨幕,

      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拔摇艺胰??!蔽业穆曇舾蓾l(fā)緊,

      被雨水和突如其來的緊張堵在喉嚨里,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罢胰??”矮個保安嗤笑一聲,

      那笑聲像砂紙摩擦著耳膜。“找誰?住這兒的?你?”他夸張地拖長了尾音,

      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我身上來回掃射,每一個毛孔都寫滿了鄙夷?!俺虺蚰氵@身行頭,

      跟這兒的環(huán)境配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得有個限度吧?趕緊滾蛋!別在這兒礙眼!

      ”“癩蛤蟆”三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心臟。血液瞬間沖上頭頂,臉頰滾燙,

      仿佛周圍的雨水都被這羞憤蒸發(fā)。我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濕冷的掌心,

      試圖用那點疼痛壓下喉嚨里翻涌的屈辱和酸澀。身體微微發(fā)著抖,一半是冷,

      一半是憤怒和無處發(fā)泄的難堪。我低下頭,不敢再看他們臉上那刺目的嘲諷,

      只想把自己縮進腳下的積水里?!霸趺椿厥??吵吵嚷嚷的?

      ”一個蒼老卻溫和的聲音及時插了進來,像一根救命的稻草。我循聲望去,

      只見別墅區(qū)入口處那間小小的、亮著暖黃燈光的門衛(wèi)室里,探出一個熟悉的腦袋。是王大爺。

      他花白的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布滿皺紋的臉上帶著一貫的和善笑容。看見是我,

      他渾濁的眼睛里立刻流露出關(guān)切,撐著傘快步走了過來。“小王,小李,

      ”王大爺?shù)穆曇舨淮?,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wěn)。“這是我老家來的遠房親戚的孩子,

      來找我說說話兒的。孩子不懂事,可能走錯地方了,別嚇著他。

      ”他邊說邊自然地站到我身前,用他那把舊傘替我擋去了保安咄咄逼人的視線和大半的雨水。

      兩個保安愣了一下,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和將信將疑。

      高個保安皺了皺眉:“王伯,這……真是你親戚?看著可……” 他后面的話沒說出口,

      但那份懷疑顯而易見。“怎么?老頭子我還不能有個親戚了?”王大爺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腰板卻挺直了,語氣也帶上了一點不易察覺的強硬?!靶辛诵辛?,大下雨天的,別杵這兒了。

      孩子淋透了,我?guī)M去喝口熱水暖和暖和。有事我擔(dān)著。”他揮了揮手,

      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家長般的威嚴(yán)。保安們又看了我一眼,也許是王大爺平日的人緣,

      也許是那點微不足道的惻隱之心,終究沒有再糾纏。高個保安嘟囔了一句“看好他,

      別亂跑”,便和同伴一起,帶著尚未完全散去的輕視,

      轉(zhuǎn)身消失在雨幕和精心修剪的綠籬之后。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隨著他們的離開驟然消失。

      我緊繃的身體猛地一松,幾乎站立不穩(wěn),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和雨水混在一起,一片冰涼。巨大的后怕和感激翻涌上來,堵住了喉嚨。“謝…謝謝您,

      王爺爺……”我抬起頭,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朝著王大爺深深鞠了一躬。

      雨水順著發(fā)梢滴落,砸在冰冷的地磚上。“哎喲,孩子,快起來快起來!跟爺爺還客氣啥!

      ”王大爺一把扶住我的胳膊,他的手粗糙卻溫暖有力“走走走,快進屋,瞧你這濕的,

      可別凍病了!”他不由分說地拉著我,

      走向那間在冰冷雨夜中散發(fā)著暖黃色光芒的小小門衛(wèi)室。

      門衛(wèi)室里彌漫著一股老人特有的、混合著茶葉和舊家具的味道,有點陳舊,

      卻意外地讓人安心。一只老舊的搪瓷茶杯放在掉漆的木桌上,冒著裊裊熱氣。

      王大爺手腳麻利地翻出一條半舊但干凈干燥的大毛巾遞給我“快擦擦,孩子。

      ”他又找出一個印著大紅花的搪瓷杯,從暖水瓶里倒出滾燙的開水“喝點熱的,暖暖身子。

      ”我接過毛巾,胡亂地擦著頭發(fā)和臉,冰涼的皮膚接觸到粗糙的毛巾纖維,

      帶來一陣細(xì)微的刺痛。我捧著那杯燙手的熱水,蒸騰的熱氣撲在臉上,模糊了視線,

      也似乎暫時融化了心底的堅冰。劫后余生的松弛感和室內(nèi)的暖意交織,

      讓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一點點松懈下來?!坝謥砜茨菞澐孔??”王大爺在我對面的小馬扎上坐下,

      渾濁的眼睛看著我,仿佛能洞悉一切。他拿起自己的茶杯,輕輕吹著氣。

      我捧著杯子的手緊了緊,滾燙的溫度透過杯壁灼著掌心。我點了點頭,沒有否認(rèn),

      喉嚨里像塞了團棉花?!鞍Α蓖醮鬆旈L長地嘆了口氣,

      那嘆息里沉淀著太多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有憐憫,有追憶,

      甚至……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悚然。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斟酌詞句,

      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的豪華別墅區(qū),最終落在我每天凝望的方向。

      “孩子,”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講述禁忌往事般的謹(jǐn)慎,“你天天來,

      天天看……爺爺知道你想找誰。那個地址……那個白房子……”他頓住了,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仿佛需要那點熱力來支撐他說下去。我的心跳驟然加速,屏住了呼吸,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蒼老的、溝壑縱橫的臉。“那家人……姓葉,對吧?

      ”王大爺?shù)穆曇舾土?,幾乎被窗外的雨聲掩蓋,“那家的女兒……叫安兒?葉韞安?

      ”“轟?。 贝巴庖坏缿K白的閃電撕裂陰沉的天幕,瞬間將屋內(nèi)映得一片慘白,

      緊跟著是震耳欲聾的炸雷,仿佛就在頭頂炸開!我渾身猛地一哆嗦,

      手里的搪瓷杯差點脫手摔落。滾燙的水濺出來,潑在手背上,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您……您認(rèn)識她?”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巨大的震驚和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像冰冷的鐵爪攥住了我的心臟。王大爺沒有立刻回答。

      他布滿老年斑的手緊緊握著茶杯,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他再次望向窗外那棟白色別墅的方向,眼神變得極其復(fù)雜,

      充滿了濃重的悲哀和……一種深切的恐懼。那恐懼如此真實,

      讓房間里的暖意都似乎消散了幾分?!昂⒆影 彼K于轉(zhuǎn)回頭,目光沉重地落在我臉上,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深處艱難地擠壓出來,帶著千斤的重量,

      狠狠砸在我的意識上:“你找的那個姑娘……葉韞安……她十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啊。

      ”“哐當(dāng)!”這一次,杯子徹底從我僵硬的手中滑落,砸在水泥地上,發(fā)出刺耳的碎裂聲。

      滾燙的水和搪瓷碎片四濺開來。2 覓影這一次,杯子徹底從我僵硬的手中滑落,

      砸在水泥地上,發(fā)出刺耳的碎裂聲。滾燙的水和搪瓷碎片四濺開來?!八馈懒耍?/p>

      ”我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癱坐在冰冷的小馬扎上,眼睛死死瞪著王大爺,

      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說謊的痕跡。但那里只有深不見底的悲憫和一種令人血液凝固的篤定。

      腦子里嗡嗡作響,像塞進了一窩狂躁的馬蜂。怎么可能?那個在寂嶺山風(fēng)里對我笑,

      在月光下拉著我奔跑,眼睛像落滿了星星的女孩?死了?十年?

      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shù)慕^望瞬間淹沒了我。父親臨終前緊抓著我的手,

      見底的憂慮和欲言又止……“林子……守好……有些東西……不能碰……”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

      此刻如同鬼魅的符咒,在混亂的腦海中尖銳地回響。秘密?守護?

      難道這一切……都和她有關(guān)?“怎么……死的?”我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著喉嚨,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王大爺布滿皺紋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更加灰敗。他沉默了很久,

      似乎在抵抗著某種巨大的心理壓力,最終才極其艱難地開口,

      前……一場大火……燒得……什么都沒剩下……一家子……都沒跑出來……” 他閉上眼睛,

      痛苦地?fù)u了搖頭,“慘啊……太慘了……那火……邪門得很……”大火?一家子?邪門的火?

      每一個詞都像淬了冰的錐子,狠狠鑿進我的太陽穴。父親守護的秘密,

      那關(guān)于林間異常力量的低語,那些被祖父輩諱莫如深的禁忌……難道并非傳說?

      難道那場吞噬了她的“邪門”大火,根源竟在寂嶺?在我本該守護的地方?

      混亂的思緒如同沸騰的泥漿。我猛地從馬扎上彈起來,動作快得帶倒了椅子?!拔也恍牛?/p>

      ”聲音嘶啞地吼出來,帶著一種絕望的瘋狂“我不信!她不會死!”我必須親眼看看!

      看看那棟房子,看看那片燒焦的土地!理智早已被洶涌的情緒沖垮,

      只剩下一個瘋狂的念頭在驅(qū)使著我——去那里!去那個地址!“孩子!你去哪兒?回來!

      下這么大雨!危險!”王大爺焦急的呼喊聲被我甩在身后。我像一頭失控的困獸,

      猛地拉開那扇單薄的門板,一頭扎進了外面狂暴的雨夜之中。冰冷的雨水瞬間再次將我澆透,

      卻澆不滅心頭那團混亂燃燒的火焰。別墅區(qū)的道路在暴雨中空無一人,

      只有昏黃的路燈在積水上投下破碎搖曳的光斑。我憑著記憶和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

      在濕滑冰冷的道路上狂奔。雨點砸在臉上生疼,冷風(fēng)灌進喉嚨,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腥氣。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沖破肋骨。

      十年……大火……邪門……王大爺那充滿恐懼的臉……父親臨終的囑托……還有她,葉韞安,

      那雙在記憶中永遠清澈明亮的眼睛……所有碎片都在腦海里瘋狂旋轉(zhuǎn)、撞擊,

      發(fā)出刺耳的噪音。近了!更近了!

      那棟在手機備忘錄里、在無數(shù)個眺望的瞬間被我反復(fù)描摹的白色別墅輪廓,

      終于穿透厚重的雨幕,出現(xiàn)在視線里。巨大的橡樹在狂風(fēng)中張牙舞爪,

      枝葉發(fā)出嘩啦啦的巨響。然而,預(yù)想中的廢墟并未出現(xiàn)。那棟房子……它竟然完好無損!

      白色的外墻在雨夜中顯得格外醒目,二樓的窗戶里,甚至透出溫暖柔和的燈光!

      巨大的錯愕讓我猛地剎住了腳步,濕透的球鞋在光滑的地磚上打滑,差點摔倒。

      我踉蹌著站穩(wěn),大口喘著粗氣,冰冷的雨水順著額發(fā)流進眼睛,帶來一陣刺痛。

      我用力抹了把臉,難以置信地死死盯著那扇亮燈的窗戶?;糜X?還是王大爺記錯了?

      難道……難道她還活著?就在里面?就在這時,仿佛命運的牽引,那扇亮燈的窗戶,

      窗簾被一只纖細(xì)的手輕輕拉開了一角。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一張熟悉得刻入骨髓的側(cè)臉,清晰地映在透出暖光的玻璃窗上。柔和的線條,挺翹的鼻尖,

      微微抿著的唇……是她!真的是葉韞安!雖然褪去了少女的稚嫩,添了幾分沉靜的韻味,

      但那眉眼,那輪廓……我絕不會認(rèn)錯!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然后又被猛地松開,狂喜和巨大的困惑如同海嘯般瞬間將我淹沒!王大爺?shù)脑挕清e的?

      她活著!她就在這里!狂喜沖昏了頭腦,淹沒了最后一絲疑慮。我像被磁石吸引的鐵屑,

      不顧一切地朝著那棟房子沖去,沖到那扇緊閉的、雕花的厚重大門前。雨水模糊了視線,

      我抬起手,用盡全身力氣,帶著失而復(fù)得的激動和十年尋覓的辛酸,

      重重地拍打著冰冷的門板!“小葉!小葉!是我!桂槿!我找到你了!小葉!

      ”我的呼喊聲在暴雨的咆哮中顯得那么微弱又那么瘋狂。門內(nèi),似乎傳來細(xì)微的腳步聲。

      緊接著,是門鎖被輕輕擰開的、清晰的“咔噠”聲。厚重的橡木門,在我面前,

      帶著一種無聲的沉重,緩緩地向內(nèi)打開。溫暖的光線如同實質(zhì)般流淌出來,

      驅(qū)散了門前的黑暗和寒意。門內(nèi)站著的女孩,穿著一身素凈的棉布裙子,

      烏黑的長發(fā)柔順地披在肩頭。她的臉龐在逆光中有些朦朧,

      但那雙眼睛……那雙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我夢魘和憧憬中的眼睛,此刻正清晰地望著我。

      里面沒有陌生,沒有疑惑,只有一種深潭般的、帶著奇異安寧的熟悉感。她看著我,

      唇角緩緩向上彎起,勾勒出一個無比熟悉的、如同寂嶺山間清泉般純凈澄澈的笑容,

      聲音輕柔得像是怕驚碎了什么:“桂大哥?真的是你?你找到我了?!蹦且豢蹋?/p>

      所有的風(fēng)雨、所有的寒冷、所有的奔波勞苦和刻骨絕望,

      仿佛都在這一個笑容、這一聲呼喚里煙消云散。

      巨大的喜悅和失而復(fù)得的眩暈感讓我?guī)缀跽玖⒉环€(wěn)。是她!真的是她!小葉!她沒死!

      她還記得我!“小葉!” 我哽咽著,幾乎要落下淚來,下意識地就想上前一步?!芭堋?!

      孩子!快跑——?。?!”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嘶吼,如同垂死野獸的哀鳴,

      猛地撕裂了雨夜虛假的溫情,狠狠扎進我的耳膜!我渾身劇震,猛地回頭。

      只見門衛(wèi)室的方向,王大爺不知何時竟撐著傘,跌跌撞撞地追了過來,

      此刻離我只有十幾步遠。他那張平日里總是和善慈祥的臉,此刻因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形,

      眼珠瞪得幾乎要凸出眼眶,死死地盯著我身后那扇敞開的門和門內(nèi)的女孩,

      仿佛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景象。他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我身后,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瘋狂流淌,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皠e進去!快跑!” 他嘶吼著,

      聲音因為極致的驚恐而劈裂破碎,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絕望,

      “那棟樓……那棟白房子……二十年前……就燒沒了??!早就……早就燒成灰了——?。?!

      ”“轟——?。?!”一道前所未有的、慘白到刺眼的巨大閃電,如同憤怒的巨神揮下的鍘刀,

      毫無預(yù)兆地撕裂了整個天穹!整個世界在那一瞬間被照得如同白晝,纖毫畢現(xiàn)!

      借著這轉(zhuǎn)瞬即逝、卻又足以銘刻靈魂的慘白光芒,

      我順著王大爺那驚駭欲絕、幾乎要爆裂開的目光,

      猛地再次看向門內(nèi)——笑容依舊掛在葉韞安的臉上,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然而,

      在那刺破一切黑暗的閃電強光下,她周身那層溫暖柔和的“光暈”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絕對的空洞和冰冷!她的身體,她素凈的棉布裙子,

      她披散的黑發(fā)……在那白得發(fā)藍的電光映照下,竟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的質(zhì)感!

      仿佛……仿佛只是一層薄薄的、被光線穿透的虛影!她腳下的地面,

      門廳內(nèi)光潔的大理石……不!那不是大理石!

      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翻滾涌動的、濃稠得如同墨汁般的黑暗!深不見底,

      仿佛連接著九幽地獄!那扇敞開的、雕刻著精美花紋的橡木大門,

      它的邊緣……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無聲地“融化”!

      像是被無形的強酸腐蝕,又像是被投入火中的蠟像,扭曲、變形、剝落,

      露出后面同樣翻滾沸騰的、純粹的虛無!閃電的光芒熄滅了。世界瞬間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只有眼前,那扇“門”內(nèi),葉韞安(或者說那個酷似她的存在)臉上的笑容,

      在沉沉的雨幕背景中,顯得越發(fā)清晰,越發(fā)純凈,也越發(fā)……冰冷詭異。她依舊看著我,

      唇瓣微啟,聲音如同冰珠滴落寒潭,清晰地穿透雨聲和王大爺絕望的余音,

      鉆進我的耳蝸:“桂大哥,進來呀?!鄙砗?,是王大爺徹底崩潰的、帶著無盡恐懼的哭嚎聲,

      在暴雨中飄搖,如同垂死的哀鳴。我的血液,在那一刻,徹底凍結(jié)。

      3 “影子”那聲音依舊輕柔,帶著記憶里山澗清泉的調(diào)子,卻像冰冷的蛇,

      纏繞上桂槿的脖頸。沒有催促,沒有威脅,只是平靜地陳述,帶著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邀請,

      反而更令人毛骨悚然?!鞍 ?!鬼!是鬼啊——??!” 王大爺徹底崩潰的哭嚎再次炸響,

      帶著瀕死的絕望,他枯瘦的身體篩糠般抖動著,指著那扇“門”,

      渾濁的老眼里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恐懼,仿佛看到了地獄的門扉在他眼前洞開。

      “二十年前…燒光了…骨頭都…都成灰了…回來索命了…索命了…!”他語無倫次,

      轉(zhuǎn)身想逃,卻被巨大的恐懼釘在原地,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漏風(fēng)般的抽氣聲。

      這瀕死的哀鳴像一盆摻著冰塊的冷水,兜頭澆在桂槿被狂喜和震驚沖昏的頭腦上。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懼瞬間壓倒了所有情感。他猛地后退一步,

      濕透的球鞋在光滑冰冷的地磚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不…你不是她…”桂槿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顫抖。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葉韞安”,試圖從那空洞的笑容里找到一絲屬于“人”的痕跡,

      卻只看到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虛無。門內(nèi)的“她”,笑容似乎微微加深了一瞬,

      那弧度精準(zhǔn)得毫無生氣。她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片翻滾的黑暗邊緣,

      伸出的手懸在半空,蒼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氣里。跑!

      這個念頭如同高壓電流般瞬間貫穿了桂槿的四肢百?。∷辉侏q豫,猛地轉(zhuǎn)身,

      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王大爺?shù)姆较蚩癖迹”涞挠晁偪竦嘏拇蛟谀樕?,灌進嘴里,

      模糊了視線,但他不敢停,不敢回頭!身后那棟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白色別墅,

      那片在閃電下顯露的虛無深淵,

      還有那個頂著葉韞安面孔的冰冷存在…一切都指向一個他無法理解、更無法承受的恐怖真相!

      他一把抓住幾乎癱軟在地的王大爺,老人枯瘦的手臂輕飄飄的,像一截失去水分的朽木。

      “王爺爺!走!快走!”桂槿幾乎是吼出來的,半拖半拽著老人,

      踉蹌著沖向門衛(wèi)室那點微弱的、此刻卻象征著唯一安全的暖黃燈光。身后的雨夜里,

      仿佛傳來一聲極輕、極淡的嘆息,若有若無,隨即被狂暴的雨聲徹底吞沒。

      門衛(wèi)室狹小的空間里,充斥著王大爺粗重、驚恐的喘息和桂槿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門被桂槿死死關(guān)上,落了鎖,仿佛這樣就能將那無邊的黑暗和詭異隔絕在外。暖黃的燈光下,

      王大爺蜷縮在角落的小馬扎上,臉色灰敗如紙,渾濁的眼睛失去了焦距,

      叨著破碎的字眼“燒光了…二十年…都死了…怨氣不散…回來了…”桂槿背靠著冰冷的門板,

      大口喘著粗氣,冰冷的濕衣服緊貼著皮膚,寒意刺骨。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混雜著汗水,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被巨大恐懼逼出的生理性淚水。他看著王大爺失魂落魄的樣子,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巴鯛敔敗惫痖鹊穆曇粢琅f不穩(wěn),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您剛才說…二十年前?燒光了?您…您再仔細(xì)跟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關(guān)于葉韞安…關(guān)于那場火…還有…您說‘早就燒沒了’?”他刻意避開了那個“鬼”字,

      但這個詞像沉重的鉛塊,壓在他們兩人之間的空氣里。王大爺渾身劇烈地哆嗦了一下,

      仿佛被“葉韞安”這個名字燙到。他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驚恐地掃了一眼緊閉的門窗,

      仿佛害怕那個“東西”會穿墻而入。過了好半晌,他才像是找回了一點力氣,聲音干澀沙啞,

      如同砂紙摩擦:“葉家…葉韞安那閨女…唉…”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又猛地睜開,

      像是怕一閉眼就會看到什么可怕的東西,“那棟白房子…就是他們家…老葉…葉承風(fēng),

      帶著老婆孩子搬來的…說是城里空氣不好,孩子身體弱,

      來療養(yǎng)…多好的一家人啊…” 老人的聲音里帶著深切的惋惜?!按蟾攀恰?,不,

      二十年前了!對!就是二十年前!”王大爺?shù)恼Z氣陡然變得急促而恐懼,

      “那年冬天…特別冷…也特別怪!先是林子…對!林子!”桂槿的心猛地一跳:“林子?

      什么林子?”“寂嶺!你們老家的寂嶺林子!”王大爺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桂槿,

      里面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悸,“那年入冬前,就有人傳…說林子深處…不太平!

      鳥雀都不往深處飛了,野獸也往外跑…還有守林人…就是你爹,桂老弟!

      他那時候就總往城里跑,找老葉!神神秘秘的,臉色難看得很!我見過幾次…問他,

      他只搖頭,說‘林子里的東西…躁動了…要出事…’”桂槿的呼吸一窒。父親!守護者!

      躁動?父親從未對他詳細(xì)說過守護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只反復(fù)叮囑他不可深入林心,

      不可觸碰某些古老的標(biāo)記。難道…父親的憂慮和那場大火有關(guān)?“然后…就出事了!

      ” 王大爺?shù)穆曇舳溉话胃?,帶著哭腔,“先是老葉…葉承風(fēng)!讓我?guī)兔φ湛雌夼欢?/p>

      大半夜跑到林子里,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照看?大半夜?沒出現(xiàn)過?桂槿的腦子嗡嗡作響,

      這些破碎的詞句組合在一起,指向一個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向。腦海深處好像有什么浮現(xiàn),

      但卻又摸不著頭腦,只想起葉韞安最后對他說的話——“錯過了,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了。

      見不到驚喜,也見不到我了…”那低低的呢喃,此刻回想起來,充滿了不祥的宿命感。

      “后來呢?大火呢?” 桂槿急切地追問,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后來…后來就是那場火!

      ”王大爺?shù)纳眢w篩糠般抖得更厲害,“就在老葉失蹤后沒幾天!臘月二十三,小年夜!半夜!

      火!那火…根本不是人間的火!”老人的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是綠色的!藍綠色的!

      燒起來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像…就像鬼火!瞬間就把整個白房子吞了!消防車來了,

      水根本澆不滅!那火…那火像是活的!只燒那棟房子!旁邊的樹葉子都沒燎著!

      的木頭都沒剩下…一家子…干干凈凈…就像…就像被什么東西…抹掉了一樣…”老人捂著臉,

      發(fā)出壓抑的嗚咽,

      著…寸草不生…地基都是黑的…誰都不敢靠近…都說…有怨氣…有邪門的東西…”綠色的火?

      無聲的火?只燒一棟房子?抹掉?桂槿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王大爺?shù)拿枋觯?/p>

      完全超出了常理!這根本不是普通的火災(zāi)!“那…那我剛才看到的…”桂槿的聲音干澀無比,

      “還有您說的‘二十年前’…可葉韞安她…”他想起夢中少女拉著他在山頂看日出的情景,

      那分明是真實的觸感和溫度!這時間線…完全混亂了!王大爺猛地抬起頭,

      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是深不見底的恐懼和一種近乎崩潰的清醒“孩子…你還不明白嗎?

      那林子…寂嶺的林子…它…它有問題!時間…時間在那里是亂的!

      你爹拼命守著的東西…就是那個‘亂’的源頭啊!”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桂槿濕透的胳膊,

      力氣大得驚人,“老葉他…他肯定是在林子里發(fā)現(xiàn)了什么…觸動了什么…才惹來了那場邪火!

      才把…才把安兒那丫頭…給卷進了不該進的地方!剛才…剛才你看到的…那不是人!

      那也不是鬼!那是…那是卡在‘縫’里的東西!是時間…時間錯亂留下的…影子??!

      ”時間錯亂!影子!這兩個詞如同驚雷在桂槿腦海中炸響!父親臨終前死死抓著他的手,

      破碎的遺言——“林子…守好…有些東西…不能碰…碰了…時間…會亂…”當(dāng)時他懵懂不解,

      此刻,王大爺?shù)脑捜缤€匙,瞬間捅開了塵封的鎖孔!守護的秘密,

      就是維持時間穩(wěn)定的“錨”?葉韞安一家,因為觸碰了不該碰的東西,卷入了時間的亂流?

      那場邪火,是時間混亂的具象化表現(xiàn)?而剛才看到的“葉韞安”,

      只是一個被卡在時間裂縫中的…殘影?巨大的信息量和打敗認(rèn)知的恐怖真相,

      讓桂槿眼前陣陣發(fā)黑,胃里翻江倒海。他扶著冰冷的墻壁,才勉強沒有摔倒。

      如果王大爺說的是真的…那他在山頂看到的葉韞安,那個拉著他的手、笑容清澈的少女,

      又是怎么回事?是過去某個時間點的真實?還是…另一個“影子”?

      他追尋了十年的“白月光”,難道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個被時間撕裂的、無法觸及的幻影?

      “桂槿…孩子…”王大爺?shù)穆曇魩е环N回光返照般的急切,他掙扎著,

      從貼身的舊棉襖內(nèi)襯里,

      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個東西——一個用油布仔細(xì)包裹的、巴掌大的硬物。

      出事了…或者林子出事了…就把這個…交給守林人…交給…你…”桂槿顫抖著接過那油布包,

      入手沉重冰涼。他一層層剝開那浸透了老人體溫和汗?jié)n的油布。

      里面是一本極其陳舊的筆記本。封面是深褐色的硬皮,邊緣磨損得厲害,沒有任何字跡。

      紙張泛黃發(fā)脆,

      透著一股陳年霉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淡淡的、類似鐵銹混合著腐朽樹葉的氣息。

      桂槿的心臟狂跳起來,幾乎要沖破胸膛。他認(rèn)得這個本子!小時候,

      他曾在父親房間最上鎖的抽屜縫隙里瞥見過一眼!那是父親的禁忌,是他守護秘密的核心!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朝圣的敬畏和恐懼,小心翼翼地翻開了筆記本的第一頁。

      4 歸途紙張發(fā)出脆弱的呻吟。映入眼簾的,是父親那熟悉又陌生的、剛勁有力的筆跡,

      墨跡已經(jīng)有些褪色發(fā)褐。開篇沒有日期,只有一行觸目驚心、力透紙背的文字,

      如同一聲絕望的吶喊,狠狠撞入桂槿的眼簾:「寂嶺之心,時序之錨。 錨定不穩(wěn),

      萬物流轉(zhuǎn)! 腐化自內(nèi)始,林泣則時崩!」字跡之下,

      是幾幅用炭筆勾勒的、極其潦草卻透著詭異感的簡圖:第一幅:一棵巨大的、扭曲的樹,

      樹根深深扎入一個旋轉(zhuǎn)的漩渦中心。第二幅:漩渦的邊緣出現(xiàn)了裂痕,

      一些如同蛆蟲般的、扭曲的線條從裂痕中爬出,纏繞上樹根。

      第三幅:大樹的枝葉開始枯萎、變形,長出惡瘤般的瘤狀物,樹葉上布滿詭異的斑點。

      第四幅:整片森林籠罩在一種不祥的霧氣中,樹木扭曲如鬼影,地面滲出黑色的粘稠液體。

      腐化自內(nèi)始!林泣則時崩!桂槿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筆記本。他猛地抬頭看向王大爺,

      老人眼中是同樣的驚懼和確認(rèn)?!拔业詈蟆惫痖鹊穆曇魩е约憾紵o法控制的顫栗。

      了…時間…時間要亂了…他得回去…必須回去守著…那是他的命…”王大爺?shù)穆曇粼絹碓降停?/p>

      帶著無盡的悲涼“然后…他就再也沒回來…沒多久…葉家就…”父親回去了!然后失蹤了!

      葉家緊接著就遭遇了邪火!時間錯亂!一個可怕的鏈條在桂槿腦中瞬間成型!

      父親察覺寂嶺核心的“時序之錨”出了問題,趕回去試圖穩(wěn)定,但可能失敗了,

      甚至自身也卷入了時間亂流(失蹤)。而葉韞安的父親葉承風(fēng),或許因為某種原因(療養(yǎng)?

      研究?)靠近了核心區(qū)域,觸碰了“不穩(wěn)的錨”或者父親失敗后逸散出的“亂流”,

      直接引發(fā)了毀滅性的時間暴走(邪火),導(dǎo)致葉家被“抹除”或卷入不同的時間縫隙!

      葉韞安并非簡單的死亡,而是成為了時間亂流中的“迷失者”!所以,

      他能在山頂看到過去的她,能在燃燒的“廢墟”前看到卡在時間縫隙中的“殘影”!寂嶺,

      那個他從小生長、父親誓死守護的地方,根本不是一片普通的森林!

      它是一個活著的、維系著時間穩(wěn)定的…異??臻g!而它,正在從內(nèi)部開始腐爛!

      “林子…腐化了…”桂槿喃喃自語,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遍全身。

      父親最后的話在耳邊回響——“守好…”他守了嗎?他沒有!他離開了!

      他為了追尋一個可能早已不存在于正常時間線的幻影,拋棄了自己的職責(zé)!

      如果寂嶺徹底崩潰,時間亂流席卷開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

      “孩子…你…”王大爺看著桂槿驟然變得慘白的臉和眼中翻涌的驚濤駭浪,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枯瘦的手無力地垂下,

      去…桂槿…回去看看林子…你爹…守了一輩子…不能…不能毀了…”老人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氣息如同風(fēng)中的殘燭。巨大的恐懼和剛才的劇烈奔跑,徹底耗盡了他本就油盡燈枯的生命力。

      “王爺爺!” 桂槿撲過去,扶住老人軟倒的身體。王大爺渾濁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桂槿,

      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向某個遙遠而恐怖的地方,嘴唇翕動著,

      吐出最后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時間…是…環(huán)…小心…影子…她…不止…一個…”話音未落,

      老人頭一歪,最后一點生氣徹底消散在門衛(wèi)室潮濕冰冷的空氣中。

      那雙曾給予桂槿這個異鄉(xiāng)人唯一溫暖的眼睛,永遠地閉上了。

      這位老人似乎知曉很多父親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桂槿抱著老人尚有余溫卻迅速冰冷下去的身體,僵在原地。

      巨大的悲痛、冰冷的恐懼、打敗認(rèn)知的混亂、沉甸甸的責(zé)任…無數(shù)情緒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

      門衛(wèi)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和窗外永無止境的、冰冷的雨聲。

      小心…影子…她不止一個…王大爺臨終的囈語,如同鬼魅的詛咒,纏繞在桂槿心頭。

      他輕輕放下老人的身體,用顫抖的手合上老人驚恐未消的雙眼。然后,

      他拿起那本沉重的、散發(fā)著腐朽氣息的筆記本,緊緊攥在手里,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窗外,

      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扭曲、模糊,像一張哭泣的鬼臉?;厝ィ」痖让偷卣酒鹕?,

      眼中最后一絲迷茫和軟弱被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取代。無論葉韞安是生是死,是人是影,

      無論父親是失蹤還是…答案都在那片正在腐爛的森林里!

      在他逃離的、本該由他守護的寂嶺之心!他必須回去!在一切都無法挽回之前!三天后。

      通往寂嶺的盤山公路。長途汽車像一頭疲憊的老牛,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著,

      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窗外,熟悉的群山輪廓在薄暮中顯現(xiàn),

      卻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令人壓抑的灰霾??諝獠辉偾逍?,

      反而隱隱飄來一股若有若無的、甜膩中帶著腐朽的氣息,

      像是爛透的水果混合著沼澤地的淤泥味。桂槿靠窗坐著,臉色蒼白,眼窩深陷,

      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這三天,他處理了王大爺?shù)暮笫拢ㄒ赃h房親戚的身份,

      簡單得近乎潦草),然后像逃避瘟疫一樣,

      用身上僅剩的錢買了最早一班離開那座噩夢之城的車票。父親的筆記本被他貼身藏著,

      像一塊烙鐵,時刻提醒著他即將面對的一切。越靠近寂嶺,那股腐朽的氣息就越發(fā)濃重。

      路旁原本茂盛的植被,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蔫蔫的狀態(tài)。樹葉不再是鮮活的翠綠,

      而是蒙著一層黯淡的灰綠,不少葉子上出現(xiàn)了丑陋的褐色斑點,邊緣蜷曲發(fā)黑。

      一些低矮的灌木叢,枝條上竟掛著粘稠的、如同瀝青般的黑色液滴,

      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甜腥味。不對勁!太不對勁了!桂槿的心沉到了谷底。寂嶺的秋天,

      本該是層林盡染、如火如荼的壯美景象,空氣中彌漫的是松針和成熟果實的清香。

      絕不是眼前這副死氣沉沉、病入膏肓的模樣!

      汽車在一個簡陋的、寫著“寂嶺林場”的站牌前停下。這是離桂槿家護林小屋最近的下車點。

      車門打開,那股腐朽的氣息如同實質(zhì)般涌了進來,嗆得幾個同車的乘客直皺眉頭。“嚯!

      什么味兒啊這是?”“這林子…看著咋這么晦氣?”“快走快走!”乘客們抱怨著,

      捂著鼻子匆匆下車,很快消失在通往林場生活區(qū)的岔路上。桂槿是最后一個下車的。

      他背著一個簡單的背包,里面只有幾件換洗衣物和那本沉重的筆記本。

      他站在空曠破舊的車站旁,環(huán)顧四周。寂靜。

      一種死寂般的、令人窒息的安靜籠罩著這片區(qū)域。沒有鳥鳴,沒有蟲唱,

      甚至連風(fēng)聲都微弱得可憐??諝庹吵淼萌缤痰哪z水,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那股甜膩的腐朽感。夕陽的余暉被厚重的灰霾過濾,投下昏黃黯淡的光,

      非但沒有帶來暖意,反而將眼前這片熟悉又陌生的森林,映照得如同鬼蜮。

      桂槿的家——那棟父親搭建的、位于半山腰的護林小屋,就在前方不遠處的林間小道上。

      他深吸了一口那令人作嘔的空氣,強迫自己邁開腳步,

      踏上了那條他從小跑到大的、如今卻鋪滿了病態(tài)落葉的小路。

      腳下的觸感不再是記憶中松軟有彈性的腐殖土,

      而是一種粘膩的、仿佛踩在腐爛肉塊上的感覺。每一步都發(fā)出“噗嘰”的輕微聲響。

      他低頭看去,只見泥土呈現(xiàn)出一種不祥的深褐色,

      上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如同霉菌般的灰白色絨毛,正散發(fā)著微弱的、令人不安的甜腥氣。

      更多的黑色粘稠液體從泥土的縫隙中滲出,匯聚成細(xì)小的、緩慢流動的溪流。路旁的樹木,

      是腐化最直觀的展示。

      那些他閉著眼睛都能叫出名字的松樹、橡樹、槭樹…此刻都變成了噩夢中的造物。

      松樹的針葉不再是挺立的翠綠,而是大面積地枯黃卷曲,像被火燒過一樣,

      枝干上布滿了扭曲膨脹的瘤狀物,有些瘤子甚至裂開了口子,流出腥臭的膿液。高大的橡樹,

      樹皮大面積剝落,露出里面暗紅色、仿佛肌肉紋理般的木質(zhì),還在微微搏動!樹冠稀疏,

      僅存的幾片葉子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紫黑色,脈絡(luò)如同黑色的血管般凸起。

      幾棵楓樹的景象最為駭人。它們的樹皮呈現(xiàn)出一種半透明的、凝膠般的質(zhì)感,透過樹皮,

      隱約能看到內(nèi)部有渾濁的、如同膿液般的物質(zhì)在緩緩流動。本該絢爛如火的楓葉,

      此刻卻像被浸泡在污血中,呈現(xiàn)出一種凝固的、骯臟的暗紅色,

      邊緣還在不斷滴落著粘稠的黑色汁液??諝庵袕浡统恋?、如同嗚咽般的聲響,

      不是風(fēng)穿過樹林的呼嘯,更像是無數(shù)樹木在痛苦中呻吟。是“林泣”!

      父親的筆記本上寫著的——“林泣則時崩”!桂槿強忍著胃里的翻騰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一步步艱難地前行。越靠近半山腰的家,腐化的景象就越發(fā)觸目驚心。一些樹木的根部周圍,

      泥土被拱開,露出下面盤根錯節(jié)、同樣布滿瘤狀物和粘液的根系。他甚至看到一條山溪,

      原本清澈見底,此刻卻流淌著渾濁的、泛著詭異油光的黑水,

      水面上漂浮著死魚翻白的肚皮和腐爛的樹葉。終于,

      護林小屋的輪廓在昏黃的暮色中顯現(xiàn)出來。然而,桂槿的腳步卻猛地頓住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凍結(jié)了他的血液!小屋還在,但已面目全非。

      木質(zhì)的墻壁上爬滿了厚厚的、如同血管般搏動著的暗紅色苔蘚,

      屋頂?shù)拿┎莩尸F(xiàn)出一種焦炭般的黑色,濕漉漉地向下耷拉著,滴落著黑色的液體。

      最讓他頭皮發(fā)麻的是小屋的門窗。那扇他無數(shù)次推開的木門,

      此刻被一種粘稠的、如同巨大蜘蛛網(wǎng)般的黑色絲狀物層層包裹,

      絲網(wǎng)上還粘附著許多細(xì)小的、如同蟲卵般的灰白色顆粒,微微搏動著。

      而窗戶…窗戶的玻璃上,赫然映出了一個模糊的、穿著素凈連衣裙的身影!桂槿的心臟驟停!

      他猛地抬頭,看向小屋的窗戶!昏暗中,那扇被污垢覆蓋的玻璃后面,

      似乎真的有一個纖細(xì)的人影輪廓!靜靜地“站”在那里,面朝著他的方向!看不清面容,

      但那身形…那輪廓…像極了葉韞安!難道…她(或者說,

      某個“影子”)…已經(jīng)先一步來到了這里?來到了他本該守護、如今卻已開始腐爛的家園?

      王大爺臨終的囈語如同驚雷般在耳邊炸響:“小心…影子…她…不止…一個…”桂槿的手,

      下意識地摸向了藏在懷里的、父親那本冰冷的筆記本。封皮上粗糙的觸感,

      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現(xiàn)實。5 塵封之鏈與消逝之影(一)父親那本硬皮筆記本的封皮,

      冰冷地硌著桂槿的肋骨,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撞擊著那段被刻意掩埋的、沉重如山的過往。

      王大爺臨終前渾濁眼底深不見底的恐懼,別墅門前那非人的空洞笑容,

      還有寂嶺森林觸目驚心的腐化景象……所有碎片都指向一個核心——葉家。葉韞安。

      護林小屋那扇被粘稠黑絲包裹的門,如同一個拒絕開啟的傷口。

      窗后那模糊的、酷似葉韞安的影子,在桂槿靠近的瞬間便如同水汽般消散,

      只留下玻璃上更加污濁的痕跡和一股若有似無的、混合著腐朽與淡淡藥草的氣味。那不是她,

      至少不是完整的她。是腐化森林扭曲時空投射出的又一個碎片,

      一個飽含執(zhí)念與絕望的“影子”。桂槿沒有強行破門。小屋本身已浸透了腐化的氣息,

      進去只會被更深的不祥纏繞。他在屋旁一棵同樣布滿瘤狀物、流淌著黑膿的老橡樹下,

      清理出一小塊相對“干凈”的地面,背靠著冰冷扭曲的樹干坐下。夜幕低垂,

      森林的嗚咽聲更響了,如同無數(shù)亡魂在低語。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喉嚨翻涌的甜腥味,

      借著最后一點昏黃的天光,顫抖著再次翻開了父親的筆記本。

      越過開篇那驚心動魄的“時序之錨”警告和腐化圖譜,

      后面是大段大段父親工整卻日漸潦草的記錄。不再是冰冷的法則描述,

      而是帶著體溫的、沉重的家族秘辛?!浮鹑~兩姓,本非陌路。溯至明末,葉氏先祖葉崇山,

      豪商巨賈,性喜游獵。嘗于寂嶺深處遇瘴癘,隨從盡歿,獨陷絕境,神智昏聵,瀕死之際,

      為吾祖桂遠樵所救。遠樵公乃初代守林人,通曉林語,知時序之秘。感葉崇山求生之志,

      破例引其入林心邊緣暫避,以秘藥驅(qū)瘴,七日方蘇?!构痖鹊氖种笓徇^“破例”二字,

      指尖冰涼。守林人的鐵律,第一條便是隔絕外人,尤其林心之地?!溉~崇山感再生之恩,

      傾囊相報,桂遠樵堅辭不受。然葉崇山執(zhí)意,更欲舉家遷居寂嶺,伴守林人左右,

      言世代報恩。遠樵公觀其誠,且慮其時局動蕩,商路多舛,終允其于林緣定居。

      葉家遂建‘棲云莊’,世代經(jīng)營藥草,與桂氏毗鄰而居,守望相助,情誼愈篤。」「然,

      人心易變。葉氏子孫,才智卓絕者眾。棲云莊內(nèi),藏書漸豐,藥理之外,

      陰陽五行、星象堪輿、乃至上古奇聞異志,無所不包。守林人職責(zé)所系,

      偶有提及林心異象、時序之理,本為警示后人遠離,卻被葉家聰慧子弟暗中揣摩,

      視為可探之秘。至清中葉,葉家第七代葉知秋,天縱奇才,然性情偏執(zhí)。其幼子體弱,

      身染奇癥,體衰如耄耋,記憶時斷時續(xù)。葉知秋遍尋名醫(yī)無果,

      疑為祖輩曾入林心邊緣沾染‘時序塵?!轮{咒,認(rèn)定根源在林心之秘,

      唯徹底掌控‘時序之錨’,方能解子孫之厄。」詛咒!桂槿的心猛地一沉。

      葉韞安那偶爾流露的茫然眼神,她父親葉承風(fēng)眼中深藏的焦慮與瘋狂……原來根源在此!

      葉家后代承受著“認(rèn)知的代價”——越是聰慧,越容易被混亂的時序侵蝕心智和身體,

      加速衰老與遺忘!「葉知秋假借探討藥理之名,實則暗中觀測林心能量流轉(zhuǎn),

      更于莊內(nèi)密室行險惡實驗,試圖剝離‘時序塵?!粗圃{咒。所用器物,

      竟含受‘錨’微弱輻射之林心礦石!其行終被吾祖桂守正察覺。守正公震怒,

      引古訓(xùn)斥之:‘時序之秘,非人力可馭!妄動則亂,亂則萬劫不復(fù)!’ 葉知秋執(zhí)迷不悟,

      反斥桂氏固步自封,見死不救。兩族百年情誼,一朝破裂。葉知秋攜家眷憤而離山,

      重返塵世。然詛咒如附骨之疽,葉家后人病癥頻發(fā)愈烈,終需定期返山,

      借林緣相對穩(wěn)定之時序氣息緩解…」世代交好,源于救命之恩;世代相疑,

      終于對“秘密”的貪婪與恐懼。桂槿仿佛看到棲云莊的斷壁殘垣在記憶中隱現(xiàn),

      那是童年時父親嚴(yán)令禁止靠近的地方,只余荒草與傳說。「…至吾輩,桂承業(yè)(父名),

      葉承風(fēng)。承風(fēng)兄?jǐn)y妻女返山療養(yǎng),其女韞安,聰敏靈秀,然詛咒纏身尤重,小小年紀(jì),

      記憶常如流沙逝去,時有暮氣。承風(fēng)兄痛徹心扉,面上與吾重修舊好,共飲山泉,同觀星象,

      言只為女兒求一線生機。吾感其舐犢之情,亦憐韞安那孩子,

      遂允其于林緣小屋旁另建一簡居,允韞安與吾兒桂槿為伴?!褂洃浀拈l門轟然打開!

      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灑在鋪滿松針的林地上。一個穿著白色小裙子、臉色有些蒼白的女孩,

      怯生生地躲在父親身后,大眼睛好奇又帶著一絲茫然地看著他。那是葉韞安。

      父親溫和地笑著,把他往前推了推“槿兒,這是韞安妹妹,以后她就住在旁邊了,

      你們要好好相處。”“你好,我叫桂槿。” 年幼的他有些靦腆。女孩眨了眨眼,

      似乎在努力記住什么,然后綻開一個干凈的笑容“我叫…葉韞安。我好像…有點記不清了,

      但我會記住你的名字的,桂槿哥哥?!绷珠g小溪的潺潺水聲,共同發(fā)現(xiàn)鳥巢的驚喜,

      分享野果的酸甜,還有她靠在他肩頭沉沉睡去時,

      那微蹙的眉頭和偶爾因噩夢而輕顫的身體……無數(shù)溫暖的碎片瞬間涌上心頭,

      沖淡了筆記本上文字的冰冷。她是真實的,她的笑容,她的依賴,

      她眼中偶爾閃過的、不屬于孩童的憂郁,都是真實的!「然,

      吾終究低估了承風(fēng)兄救女心切之下的偏執(zhí),亦低估了葉家世代對‘秘密’的執(zhí)念!

      韞安十歲生辰后不久,承風(fēng)兄行跡愈發(fā)詭秘,常于深夜獨自徘徊林緣,以特殊儀器探測。

      吾心疑竇叢生,暗中留意。直至那日,吾親耳聽聞…」父親的筆跡在此變得極其用力,

      幾乎劃破紙張:「…承風(fēng)兄于其簡居內(nèi),對韞安言:‘安兒,爹找到辦法了!徹底治好你,

      讓我們?nèi)~家永遠擺脫這該死的詛咒!就在林子最中心!桂家守著的‘鑰匙’!只要打開它,

      掌控‘時序之錨’,爹就能改寫你的命運!抹掉這該死的??!韞安那孩子…她哭了!

      她抱著她爹的腿說:‘爹,不要!桂伯伯說不能碰的!會出大事的!

      我們像現(xiàn)在這樣…不好嗎?桂槿哥哥…他對我很好…’ 承風(fēng)兄厲聲喝止:‘你懂什么!

      這是葉家祖祖輩輩的意愿!爹不能讓你像你太爺爺、爺爺那樣…最后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爹必須做!為了你!’」桂槿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他仿佛穿越了時空,

      看到了那個昏暗的小屋,看到了葉韞安蒼白的、滿是淚水的小臉,

      看到了葉承風(fēng)眼中燃燒的、不顧一切的瘋狂火焰!「韞安當(dāng)夜便偷偷跑來尋吾兒桂槿。

      吾于窗下,親聞其泣告…」(告別)那晚的月亮很圓,清冷的銀輝灑滿了寂靜的林間空地。

      桂槿被窗外細(xì)微的、帶著哭腔的呼喚聲驚醒。

      “桂槿哥哥…桂槿哥哥…”他揉著眼睛推開小窗,只見葉韞安穿著單薄的睡衣,

      赤著腳站在冰冷的泥地上,小小的身體在夜風(fēng)中微微發(fā)抖,臉上滿是未干的淚痕,

      大眼睛里盛滿了巨大的、近乎絕望的恐懼。“韞安?你怎么了?快進來!” 桂槿嚇了一跳,

      連忙壓低聲音。葉韞安搖搖頭,小手緊緊抓住窗欞,指甲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她仰著小臉,

      淚水又一次洶涌而出,聲音破碎而急促“桂槿哥哥…我爹…我爹他…他要去林子最里面!

      他說要打開…打開很重要的東西…他說能治好我…可是…可是桂伯伯說過…那里不能去!

      去了會…會有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發(fā)生!

      我求他…他不聽…他說這是祖祖輩輩…必須完成的…”她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

      桂槿又驚又怒,更多的是茫然“打開東西?我爹守著的…那個?

      ”他隱約知道父親守護著一個極其重要的秘密,但具體是什么,父親從未明言。“嗯!

      ”葉韞安用力點頭,

      齡的悲傷“桂槿哥哥…我怕…我怕爹會出事…我怕…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她突然伸出手,

      冰涼的小手緊緊抓住桂槿放在窗臺上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她仰起頭,

      月光照在她淚水漣漣卻異常認(rèn)真的小臉上,一字一句,

      清晰地說道:“明天…明天日落的時候,我在山頂老地方等你!你一定要來!

      我…我準(zhǔn)備了一個驚喜想給你看!錯過了,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了。見不到驚喜,

      也見不到我了…”最后一句,她幾乎是含在嘴里,帶著無盡的哀傷和訣別般的低喃。

      桂槿的心猛地一沉,一種強烈的不祥預(yù)感攫住了他“韞安!你別嚇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去找我爹!”“不!別去!”葉韞安猛地?fù)u頭,

      臉上閃過一絲驚惶“爹說…不能驚動桂伯伯…桂槿哥哥…答應(yīng)我!明天日落!山頂!

      一定要來!”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桂槿一眼,那眼神復(fù)雜得讓桂槿心頭發(fā)慌,

      包含了依戀、恐懼、訣別,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祈求。然后,她猛地松開手,

      像一只受驚的小鹿,轉(zhuǎn)身就消失在屋后的陰影里,只留下桂槿呆立在窗前,

      手腕上還殘留著她冰冷的觸感和那令人心碎的話語在夜風(fēng)中回蕩。

      6 塵封之鏈與消逝之影(二)(回歸現(xiàn)實)筆記本從桂槿顫抖的手中滑落,

      重重砸在覆蓋著灰白菌絲的枯葉上。他大口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

      冰冷的空氣帶著腐朽味灌入肺腑,帶來陣陣刺痛。原來那句話,那聲如同預(yù)言般的低語,

      是在這樣的絕望與恐懼中誕生的!她預(yù)感到了災(zāi)難,她在向他求救,也是在訣別!

      他顫抖著撿起筆記本,借著慘淡的月光,繼續(xù)往下看。

      父親的筆跡變得狂亂而悲憤:「吾驚怒交加!承風(fēng)兄竟敢如此!

      他深知‘鑰匙’唯有守林人血脈立于林心特定節(jié)點,以心神溝通方能顯現(xiàn)‘門戶’!其計劃,

      必是誘騙吾至林心,假意探討緩解韞安病情之法,待吾開啟‘門戶’瞬間,行搶奪之事!」

      「翌日,承風(fēng)兄果然來訪,面色如常,言及昨夜觀測星象,發(fā)現(xiàn)林心能量有異動,

      或與韞安病情反復(fù)有關(guān),懇請吾同往查看,共商對策。其言辭懇切,憂女之心溢于言表。

      吾知其詐,然為阻其鋌而走險,亦為親眼揭穿其行徑,遂假意應(yīng)允?!埂噶中闹?,

      古木參天,中央乃一光滑如鏡、布滿玄奧天然紋路的漆黑石臺,此即‘節(jié)點’。

      吾立于石臺中心,依祖訓(xùn)凝神靜氣,溝通地脈。剎那間,天地色變!并非異象,而是感知!

      吾‘見’石臺紋路活了過來,幽藍光芒流淌,于吾身前虛空交織,

      形成一道緩緩旋轉(zhuǎn)的、由純粹能量構(gòu)成的‘門’!門內(nèi)光怪陸離,似有星河旋轉(zhuǎn),

      又似有無數(shù)時間的絲線交織、斷裂、重連!此即‘時序之錨’的顯化——‘萬象之扉’!」

      「就在‘門’穩(wěn)固顯現(xiàn)的剎那!承風(fēng)兄眼中瘋狂畢露!

      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一柄以林心黑石與詭異金屬熔鑄的短匕,其上刻滿逆轉(zhuǎn)時序的禁忌符文!

      他并非要穿門而入,而是狂笑著將匕首狠狠刺向‘門’的核心能量樞紐!‘毀了它!

      毀了這詛咒的源頭!我女兒就自由了!’」桂槿倒吸一口冷氣!葉承風(fēng)不是要掌控,

      而是要徹底毀滅維系時間的“錨”!何等瘋狂!「吾肝膽俱裂!‘錨’若被毀,

      時序?qū)⑺查g崩塌,寂嶺首當(dāng)其沖化為混沌,繼而席卷四方!千鈞一發(fā)!

      吾不顧祖訓(xùn)‘門戶開啟時強行中斷將遭時序反噬’的警告,以全部心神意志,

      甚至燃燒血脈之力,強行逆轉(zhuǎn)溝通,試圖關(guān)閉‘萬象之扉’!」「轟——??!」

      「意識中仿佛有億萬根針同時刺入!天地倒懸!萬象之扉的能量在關(guān)閉的瞬間狂暴炸裂!

      并非火焰,而是無形的、扭曲時間的亂流風(fēng)暴!承風(fēng)兄首當(dāng)其沖,手中匕首寸寸碎裂,

      他發(fā)出非人的慘叫,整個人如同被投入絞肉機,身影瞬間變得模糊、透明!

      恐怖的亂流席卷而出,林心之地飛沙走石,古木哀鳴,

      空間仿佛被撕裂出無數(shù)細(xì)小的、流淌著混亂色彩的縫隙!吾遭受反噬更重,七竅流血,

      神魂欲裂,仿佛被無數(shù)個時空同時撕扯!隱約見承風(fēng)兄透明的身影被一道最大的裂隙吸入,

      消失前,其扭曲的臉上竟露出一絲詭異的、如釋重負(fù)的慘笑…」「風(fēng)暴漸息。萬象之扉消失,

      石臺紋路黯淡。林心看似恢復(fù),然吾心沉入谷底。反噬如附骨之蛆,侵蝕吾身。更可怕的是,

      ‘錨’雖未毀,卻因強行關(guān)閉遭受重創(chuàng)!時序已然不穩(wěn)!吾清晰感覺到,

      一些本不該屬于此時此地的‘碎片’——或許是過去的枯葉,或許是未來的聲音,

      甚至…是某個時刻的人影…正在林間悄然浮現(xiàn)!腐化…開始了!」

      桂槿的手死死抓住筆記本的邊緣,指節(jié)泛白。原來那場“邪火”的真相,

      是失控的時間亂流風(fēng)暴!葉承風(fēng)被卷入了時空縫隙!腐化的根源,

      正是父親為救世而承受反噬、強行關(guān)閉“門戶”導(dǎo)致的“錨”的損傷!「吾拖著重傷之軀,

      第一時間趕往棲云莊簡居。韞安母女…不見了!屋內(nèi)空無一人,

      只余下翻倒的桌椅和…幾縷正在迅速變得透明、消散的…衣物纖維!

      她們…她們被卷入了不同的時間縫隙!成了迷失者!吾罪孽深重!」

      父親的筆跡被大團暈開的墨跡和…暗紅色的血點覆蓋,充滿了無盡的悔恨與痛苦。

      「吾強撐傷體,尋至山下別墅區(qū)葉家。承風(fēng)兄之妻家乃此地富商。

      然葉家主宅…被一股混亂的時序力場籠罩!吾無法靠近!

      仿佛那宅院被從正常時間線上‘剝離’了出來!吾數(shù)次嘗試,皆被無形壁障所阻,

      宅內(nèi)人影幢幢,卻如同隔著一層毛玻璃,景象扭曲,聲音斷續(xù)。最后一次,

      吾趁力場稍瞬波動,

      將一枚封存了緊急警示與部分真相的‘時語石’(林心特產(chǎn)的、能微弱承載信息的礦石),

      奮力擲入院中,冀望有人能發(fā)現(xiàn)…」這就是王大爺收到的東西!父親最后的信息!

      原來王大爺能知曉這么多事情,是這個原因.....「…知曉秘密、參與破壞之代價,

      已然降臨。葉家血脈,因承風(fēng)兄之妄舉,其詛咒將加速反噬!凡與其相關(guān)緊密者,

      皆將如暴露于烈陽下的朝露,

      自現(xiàn)實的時間線上緩慢‘蒸發(fā)’——存在感減弱、記憶被周遭遺忘、最終徹底消失!

      唯守林人血脈,因職責(zé)與‘錨’相連,暫可豁免,然亦受反噬侵蝕,命不久矣?!?/p>

      「古訓(xùn)有云:錨傷則守林人以己身為薪,燃魂于林心節(jié)點,彌合創(chuàng)傷。自此身化‘活樁’,

      魂融地脈,永錮林內(nèi),不得離半步。離則林崩,腐化千里!直至其生命燃盡,‘錨’穩(wěn)固,

      則過往因亂流而消失者,或可重歸原位,然…關(guān)于‘時序之秘’的所有記憶,

      將被錨的力量徹底抹除,只余尋常。」「此乃吾唯一贖罪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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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時間:2025-07-04 04: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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