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一輪明月剛掛林梢。
一個十七八歲、衣衫襤褸的少年,手持竹杖,踉蹌行至村口。
他咽了咽干裂的嘴唇,肚子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整個人已是餓得前胸貼后背。
拿著破碗走進(jìn)村子里面,只見到處大門緊閉,灰塵遍地,不見一個人影。
“有人嗎?行行好,施舍一口吃的吧!”
少年接連敲了幾個門,根本無人回應(yīng)。
過了一會,他走到了一株纏繞著枯藤的老槐樹下,頓時頭皮發(fā)麻!
只見這老槐樹下,竟堆滿了人骨,仿佛整個村莊的人,都已全部死絕!
忽然,十?dāng)?shù)只寒鴉“撲棱棱”的展翅驚起,發(fā)出嘶啞的啼聲,打破了四周的死寂。
少年深吸一口氣,繼續(xù)拄著竹杖,往前走去,寒鴉不時的盤旋在他的頭頂上,眼神跟看死人一般,似乎只等他倒下,就立即撲食而上。
“剛穿越過來,就要餓死了……我這應(yīng)該是史上最差勁的穿越者了吧?”
少年原名郭云,本是個剛畢業(yè)的牛馬,過著九九六月薪五千八的枯燥生活,
誰知一覺醒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穿越到了這個名為郭九五的乞丐身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足足三天沒有進(jìn)食了!
在前世,他小時候即便過得再苦,米飯青菜也是不缺的,頂多也就試過一天沒吃飯而已。
而現(xiàn)在,郭云卻知道了原來餓到了極點,竟會疼得這么厲害……
從無人村走出來后,郭云已幾乎沒了力氣,很想就地一躺,睡上一覺。
“睡著之后,應(yīng)該就感覺不到餓了。”
不過郭云知道,自己只要一閉上雙眼,恐怕就再也沒力氣睜開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深秋時節(jié),下半夜里還會起霜,在荒郊野嶺睡上一覺,不餓死也會凍死。
又咬牙繼續(xù)向前走了半晌,忽聽得前方傳來了一陣嘰嘰喳喳的鳥叫聲。
循聲走過去一看,竟看到了一株紅艷艷的柿子樹,樹上結(jié)了幾十個成熟的柿子,像一盞盞紅紅的燈籠,壓彎了筆直的枝條。
郭云頓時大喜過望,仿佛一下迸發(fā)出了無窮的力量,急忙一路小跑了過去,摘下幾個柿子,狼吞虎咽起來。
也不知吃了多少個,當(dāng)久違的飽腹感傳來后,郭云不由的長舒了一口氣,只覺得那半只已踏入鬼門關(guān)的腳又縮了回來。
歇息一會后,眼見天色已晚,郭云不想露宿這沒處避風(fēng)的荒山,于是將包裹攤開,又摘了二十多個柿子。
隨后,他拍著樹干,朗聲笑了笑:
“柿樹啊柿樹,你可是救了郭某一命,他年若得青云志,封你為凌霜侯!”
說罷,將包裹背上,匆匆下山去了……
當(dāng)夜幕完全降臨的時候,郭云有幸找到了一間破廟避風(fēng),還找了些絨草干柴,用鉆木取火之法,燃起了一堆篝火。
當(dāng)暖呼呼的火光,照在身上之時,郭云不由的大感興奮:
“真是不枉我前世看了那么多貝爺、德爺?shù)囊曨l,否則哪會懂得什么鉆木取火?”
吃飽喝足,又有篝火取暖,算是暫時度過了生存危機(jī),郭云于是看著火光,思考著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原主其實就是個普通的鄉(xiāng)下農(nóng)家小子,家里有十幾口人,全都因為饑荒、瘟疫死絕了,
而且原主身強(qiáng)力壯,動作矯捷,能夠拽著牛倒退行走,卻傻傻愣愣的,
在他的記憶中,幾乎全是跟人打架斗毆的畫面,竟然連這是何年何月、什么朝代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這里名叫定遠(yuǎn)縣,他們一家逃荒之后,本來是要去城里投奔一個遠(yuǎn)房族親的。
問題是這里雖然距離定遠(yuǎn)城已經(jīng)不遠(yuǎn),但那傻小子根本不記得那位遠(yuǎn)房族親叫什么!
而且兩家的關(guān)系,是差點就要出五服了的,逢年過節(jié)都不走親戚的那種,就算找著了,也不一定有什么用。
“不管了,先進(jìn)了定遠(yuǎn)城再說吧……”
郭云剛這樣想著,忽聽得外面狂風(fēng)驟起,竟悉悉索索的下起了小雪!
郭云頓時一陣慶幸,
幸好他沒有守著那株柿子樹過夜,否則就靠著這一身單衣,今晚如何扛得過去?
郭云往墻角靠了靠,準(zhǔn)備閉眼打一會瞌睡。
“沙沙沙……”
這時,破廟外面卻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郭云立馬隨手抄起一根木棍,神色緊張的看著外面。
大晚上的,誰知道來的人是不是什么歹人?
也幸好他這具身體有兩膀子力氣,現(xiàn)在又處于飽腹?fàn)顟B(tài),即使遇到了歹人,也并非沒有反抗之力。
“有人嗎?我是於皇寺的出家人,因風(fēng)雪太大,不敢露宿荒野,見這里有火光,便想進(jìn)去避上一避,沒有惡意?!?/p>
郭云暗松了一口氣,如果來的是歹人,定不會這么禮貌,
“大師父請進(jìn)?!?/p>
隨后,一個身形奇?zhèn)?、身穿僧衣的和尚,便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
這人一手拿著根木棍,一手拿著個有缺口的木缽盂,看著跟個老農(nóng)似的,但孔武有力,僧衣破破爛爛的,卻洗得異常干凈。
他在外頭彈去身上的雪后,才來到篝火旁坐下,面目和善的笑道:
“小哥打哪來,怎么只有你一個人?”
郭云道:“從宿州來,家人都在逃荒路上死光了。”
和尚聽后,怔了一下隨后猛地一拍大腿,聲道:
“唉,這天殺的世道,咱家里本來有三十幾口人,現(xiàn)在也只剩下我一人了?!?/p>
郭云打量了此人幾眼,好奇的詢問:
“不知大師父可有法號?”
和尚搖了搖頭:
“咱剛剃度沒兩個月,寺廟就缺糧食,被師父放下山來云游,不曾起什么法號。
咱姓朱,因在家族兄弟排第八,小兄弟叫我朱重八就行?!?/p>
“朱……朱重八?”
郭云頓時瞪大了雙眼,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他的歷史雖然是體育老師教的,但也知道這似乎是明太祖、洪武帝朱元璋未發(fā)跡之前的名字!
為免出現(xiàn)同名同姓的情況,郭云又詢問道:
“重八哥,我常在鄉(xiāng)野中,見識淺陋,不知現(xiàn)在是什么年月了?”
朱重八道:
“等過了這個年,就是大元的至正十一年了?!?/p>
“大元……我竟然穿越到了元朝!如此看來,眼前這個定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無疑了!”
郭云心中頓時激動不已:
“雖然開局不利,卻讓我有幸見到了元末群雄中的‘男一號’,也還算不錯,就是不知能否附驥之尾,混個國公當(dāng)當(dāng)。”
但郭云隨即又想到,這朱元璋在歷史上可是殺了不少開國功臣的,自己若是跟著他打天下,最后能得善終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現(xiàn)在郭云全副身家就包裹里的十幾個柿子以及一個破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想這么多做什么?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忽聽得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卻是從朱重八的肚子傳來的。
郭云于是打開包裹,給了他幾個柿子,
朱重八也不客氣,接過后就是一陣?yán)峭袒⒀?,隨后笑道:
“兩年前,咱差點餓死,就是在距此不遠(yuǎn)的馬家村摘了些柿子吃,才續(xù)了一條命,
那馬家村家家戶戶都信佛,民風(fēng)淳樸,村民和善,等明日去了那里,肯定能化些齋飯吃!”
郭云道:“我剛從那里過來,馬家村的人已經(jīng)全部死絕了。”
朱重八聽后,又是一怔,過了許久才悲嘆一聲,望了望外面的風(fēng)雪:
“這天殺的世道!”
翌日清晨,風(fēng)雪已停。
兩人走出破廟后,郭云問朱重八將要去哪,
朱重八道:
“咱在外云游了兩年,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想去於皇寺看看。”
這年頭,拜白蓮教、彌勒教的多,正經(jīng)寺廟都沒什么香火,那於皇寺肯定沒有余糧接濟(jì)郭云一個外人。
因此,兩人就此依依惜別,一個向西,一個向東漸行漸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