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定下了“起義濠州、多點開花”的策略,倉促間顯然沒法在中秋發(fā)動。
于是,起義的時間就這么往后推延了三四個月,定在大年三十春節(jié)之日。
春節(jié)之時,濠州等城的官吏將領(lǐng),肯定會極為松懈,確實是不錯的起義時機。
待眾人散去之后,郭云再一次力勸郭子興獨取濠州,根本不必跟孫德崖等人合伙,免得將來還要受制于人。
不過郭子興覺得自己的力量過于單薄,沒有聽從郭云的意見,讓他把莊客的數(shù)量增募到百人,繼續(xù)勤加訓(xùn)練。
當(dāng)郭云返回十八里鋪后,最受他信任、看重的耿再成立即迎上前來:
“郭爺,事情怎么樣了?!?/p>
郭云搖了搖頭:
“計劃有變,要再推延數(shù)月?!?/p>
耿再成聽后,臉上頓時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其實不用郭云說什么,他也猜得到郭云聚集起近百人來,在莊中日夜操練,絕不會是防備盜賊那么簡單。
不過耿再成卻沒有任何要報官的想法,反而主動積極參與其中,想跟著郭云干一番大事。
因為耿再成原本是出身小富之家,讀過私塾,又有勇力,誰知一場大水,卻把家人都淹死了。
黃河水患已足有七八年,耿再成深恨朝廷不作為、不賑災(zāi),非得等到水患波及漕運,影響到了大都貴人的錢袋子,才開始治河……
眨眼過了三個多月,又是一年冬至將至。
不知不覺,郭云來到這元末亂世,已有一年了。
由于每天帶頭訓(xùn)練,現(xiàn)在的郭云與一年前相比,皮膚變黑了不少,也顯得更加的壯實。
在日常訓(xùn)練之余,他還跟莊中的郭子興賓客學(xué)習(xí)騎馬射箭,并且研讀兵書,不斷充實自己,隨時準(zhǔn)備投身于這場轟轟烈烈的反元浪潮中去。
此時,除了潁上的劉福通、杜遵道,徐州的芝麻李、趙均用之外,
早在至元四年就起兵造過反的彌勒教首領(lǐng)、“彭祖師”彭瑩玉,也已在八月間跟弟子鄒普勝等人,再次于蘄州起事,攻占蘄水后建立政權(quán),扶徐壽輝為帝,建元治平,國號也是大宋,口號為“天完”。
一時間,義兵如火燎原,已席卷大江南北!
……
這一天上午,郭子興神色有些慌張的來到了十八里鋪,把郭云叫到了密室里面,沉聲道:
“有稅吏向濠州的達魯花赤舉報,說我們這里在操練士卒、意圖不軌,即將派人前來十八里鋪這里搜查!”
郭云頓時心頭猛跳,感覺到了有些不妙。
達魯花赤是元朝掌握地方行政、軍事實權(quán)的職務(wù),一般必須由蒙古人擔(dān)任,位高權(quán)重,在起義前是絕對不能招惹的。
他想了想,對郭子興道:
“如今天下紛亂,在這淮西之地編練莊客防備盜賊的人,又不是只有我們而已。
我看州縣之吏未必就認(rèn)定了我們是要造反,更大的可能是要趁機尋得借口,狠狠的敲上一筆,
我們不妨鎮(zhèn)之以靜,看他怎么說,
若真的想緝捕叔父,索性直接反了!”
郭子興也只是一時慌了神而已,這時很快便重新鎮(zhèn)定了下來,依郭云的計策行事。
到了中午時分,果然有十幾個差役,出現(xiàn)在了十八里鋪的莊院外。
為首之人,正是那個經(jīng)常在定遠(yuǎn)城中,走街串巷收取磨刀錢的稅吏張賢。
郭子興將這些人迎入莊內(nèi),剛剛坐下,那張賢便忽地變臉,一拍桌面,大喝了一聲:
“郭子興,你可知罪?”
郭子興怔住了,口干舌燥道:
“張先生,這是何意?郭某一向遵守法度,不曾有任何非分之舉?。 ?/p>
張賢大聲道:
“有人告發(fā)你編練士卒,意圖謀反,濠州的達魯花赤聽聞后已是怒不可遏,你還想抵賴?”
郭子興連連叫苦道:
“這可真是冤枉??!近來橫澗山上的盜匪越來越多,我這也只是防備賊人而已,幾時想過要謀反?還請張先生千萬要幫我說上幾句好話啊。”
說著,立即取出了幾錠銀子,送到了張賢手上,其余的差役也各有錢財奉上。
張賢掂量了一下手上的銀子,臉色頓時雪過天霽,笑道:
“郭公的善名整個安豐路誰人不知?咱們其實也不相信你要謀反的,只是要想讓濠州的老爺也相信,只怕不是那么容易?!?/p>
郭子興暗松了一口氣:
“卻不知我這邊要出多少銀子,才能讓他們安心?”
張賢伸出手掌來,示意了一下,
最終,經(jīng)過一番卑躬屈膝的討價還價,郭子興付出了三百多兩銀錢,才將這些人給送走了。
看著張賢等人離去的背影,郭子興臉上的笑意頓時一收:
“賢侄,你賢侄應(yīng)該知道我為何身家巨富,卻仍鐵了心的要造反了吧?”
不等郭云回答,他便陰沉的說著:
“我們這些南人,即使攢下再多的財富,也是那些達魯花赤的錢袋子而已,缺錢用了就派人來敲詐幾下,不高興了就抄家滅門,
就連他們下屬的區(qū)區(qū)稅吏,也個個趾高氣昂,對我們動輒怒罵,不把他們趕回草原去,我們這些南人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郭云聽后,頓時肅然起敬。
雖然經(jīng)過一年的相處,郭云總覺得郭子興此人有些優(yōu)柔寡斷,不是明主,
不過他身為吃穿不愁的定遠(yuǎn)巨富,卻能有這樣的覺悟,確實是堪稱淮西豪杰,值得敬佩……
在送走敲詐的稅吏之后,郭子興、孫德崖等人繼續(xù)在有條不紊的謀劃著造反事宜。
他們已聯(lián)絡(luò)到了濠州那邊的俞、魯、潘三姓豪強,一同起事,
另外又派了馬公、劉公等好友,各帶走一部分賓客,去了宿州、懷遠(yuǎn)等地,約定了在除夕夜以紅巾為號,共同起兵!
到了年二十九這一天,已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了。
郭子興、孫德崖以及郭云、張?zhí)煊拥热?,已帶著主力,來到了濠州城外的莊園里,做最后的商議。
這時,郭子興環(huán)視了眾人一圈:
“俞、魯、潘三姓豪強的府宅,被差役盯得很緊,他們想讓我們派些人手進城去,在夜里四處放火,鼓噪起來后,才好帶人奪門。
此事關(guān)系重大,危險不小,你們誰愿進城?”
郭子興目光所到之處,每一個人都將頭顱低下,只有郭云站起身來,主動請纓道:
“侄兒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