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蕭瀾景在藥鋪對面隨便租了間簡陋的屋子，每日天不亮就站在窗前盯著藥鋪的大門。

只為了能多看崔流箏兩眼。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為了見一個人如此卑微。

清晨，崔流箏剛推開藥鋪的門，一束沾著晨露的山茶花就遞到了眼前。

“流箏，我記得你好像一直很喜歡花……”蕭瀾景的聲音里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

崔流箏看著那束潔白的花朵，忍不住皺起了眉。

她下意識后退半步，掩住口鼻：“殿下，我對山茶花粉過敏?！?/p>

蕭瀾景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期待瞬間凝固了。

他慌亂地扔掉花束：“對不起，我不知道……”

“別再浪費時間了?！贝蘖鞴~面無表情的說完，繞過他走進藥鋪。

蕭瀾景站在原地，看著地上散落的花瓣，突然覺得心底升起了一陣深深的無力感。

他確實什么都不知道。

在東宮五年，她從未提起過自己的喜好，而自己也沒在意過……

午后，藥鋪里飄出一陣焦糊味。

崔流箏放下手中的藥材，循著味道走到街對面，只見蕭瀾景正手忙腳亂地翻炒鍋中的炒菜。

灶臺上濺滿了油漬，他的袖口被火燒焦了一角，手指上還帶著新鮮的刀傷。

“你在做什么？”她忍不住問。

蕭瀾景猛地回頭，臉上沾著灶臺里竄出來的灰，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我想給你做頓飯……”

話音未落，鍋里的菜突然竄起一簇火苗。

崔流箏眼疾手快舀起一瓢水潑過去，“嗤”的一聲，灶臺上升起一團白霧。

蕭瀾景狼狽地站在原地，鍋里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食材。

“殿下，”崔流箏嘆了口氣，“你不要再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了?！?/p>

“我可以學！”蕭瀾景急切地上前一步，卻不小心碰翻了鹽罐，白色的鹽粒灑了一地。

他的聲音哽住了，低頭看著自己滿是傷痕的手指，突然意識到……

自己的這些行為有多么的可笑。

崔流箏遞來一塊干凈的帕子：“把手包扎一下吧”

蕭瀾景沒有接，只是紅著眼睛問：“他真的哪里都比我好嗎？”

“這沒有什么可以比較的地方。”她輕聲道，“殿下，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的刺進他的心臟，攪的心里血肉模糊。

三日后，蕭瀾景又不見了蹤影。

直到傍晚，一個獵戶匆匆跑進藥鋪：“段大夫！山里有個人被蛇咬了，看著像您對面新搬來的那位公子！”

崔流箏正在碾藥的手猛地一頓。

段御珩立刻拿起藥箱：“我去看看?！?/p>

“我也去?！贝蘖鞴~放下藥杵，臉色有點難看。

他們在半山腰找到了蕭瀾景。

他靠在一棵樹下，臉色慘白，褲腿被撕開，小腿上兩個清晰的血點周圍已經(jīng)泛青。

看到崔流箏，他黯淡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流箏……我是想給你采那株靈芝……”

段御珩蹲下身檢查傷口，松了口氣說：“還好只是小水蛇，不算劇毒，但必須立刻解毒。”

崔流箏看著蕭瀾景冷汗涔涔的臉，心里涌上一股難言的酸澀。

她接過段御珩遞來的藥粉，輕聲道：“我來吧?！?/p>

蕭瀾景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當她的手指碰到他的皮膚時，他啞聲道：“你還關(guān)心我，是不是？”

崔流箏沒有回答，只是專注地為他包扎。

“為什么……”蕭瀾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為什么他能做到的，我就做不到？我可以學，我可以改??！”

“殿下，”崔流箏突然開口，“愛一個人不是學來的?！?/p>

蕭瀾景如遭雷擊，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松了。

崔流箏站起身，退到段御珩身側(cè)：“我們送你回去?！?/p>

“不必！”蕭瀾景猛地推開要來扶他的侍衛(wèi)，踉蹌著站起來，“我不用你們可憐！”

他渾身顫抖的盯著并肩而立的兩人，胸口劇烈起伏。

段御珩的手自然地護在崔流箏腰后，而她微微靠向他，是全身心依賴的姿態(tài)。

這一幕比傷口的疼痛更讓人難受，疼得他眼前發(fā)黑。

“段御珩，”蕭瀾景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以為你贏了？”

段御珩平靜地回視：“感情不是比賽，太子殿下 ?！?/p>

兩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也都沒有再開口。

他轉(zhuǎn)身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背影倔強又孤獨。

崔流箏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站在海棠樹下的少年太子，也曾這樣驕傲得不可一世。

“要去找他嗎？段御珩很尊重的輕聲問。

她搖搖頭，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我們回家吧?！?/p>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漸漸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而蕭瀾景站在遠處的林間，看著這一幕，手中的靈芝早已被捏得粉碎。

悔意鋪天蓋地的席卷著全身。

知道此時此刻，他終于嘗到了她曾經(jīng)受過那些傷害，到底有多難受。

但他不想就這么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