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日子還和從前一樣過著。

只是，有點不太平。

不知是哪里種地的雇農(nóng)，癡心妄想，想和當(dāng)今天子搏命。

他還搞得有模有樣，什么口號、法令和目標(biāo)之類，肉一般吸引著同樣貧賤的人。

我的夫子，從不和我們說這些，只是哪次府中設(shè)宴，爹與客人相談時，讓我聽去了。

無論他們有多努力，賤人也終歸是賤人。

這是出生就決定的。

區(qū)區(qū)螻蟻卻妄想撼動大山？真是自不量力……爹他們笑著說著這些。

我也覺得好笑。

這樣的人怎么成功？他們憑什么成功？

但阿里不這樣認為。

我有時會研讀不同的書籍，夫子嚴謹禁的閑書也是照看不誤的。

我在一些書中明白這樣一個道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p>

于是，我便下定決心要盡全力了解透徹阿里。

從此，我便自降身份，死咬著阿里。

每天與他東扯西聊，不管他愿不愿意，手中是否有管事安排的活計。

前幾天，阿里不和我待近了，我一去便拉遠距離。

再過十幾天，阿里不躲了，但仍不吭聲。

又是小半月，阿里有了回應(yīng)，雖然只有簡短的“嗯”，但也是飛躍的進程。

直至那次，我還是自己說著，但阿里卻破天荒開了口。

“你這樣，學(xué)業(yè)如何好了？”

我當(dāng)時高興，竟忽略了他沒有用敬稱與我說話。

“我爹又不在乎！”我回答,“我的學(xué)業(yè)可是比那些所謂男兒好了不知幾許！夫子素日也不忍責(zé)罰！你又何必替我擔(dān)心？你只是需要做好你份內(nèi)之事?！?/p>

……

良久，沉默著。

我突然醒悟自己好像把話說死了。

“哼！”他不斜屑，“讀的狗屁書！書中善待民的道理你不懂便罷了，把政也不知道?！?/p>

我還從沒在夫子那里學(xué)過什么“善待民”，他卻這么篤定。

我沒有回應(yīng)。

阿里也不再說話。

“聽說，近日以來世道不平。

那些貧農(nóng)的勢力愈發(fā)強悍，已然是往京城這邊擴張的趨勢。

我爹的頭發(fā)都愁白了幾根……”

話沒有說完，我好像在阿里的眼睛里看到了…驕傲？他的眼睛亮亮的，似乎驅(qū)散了不少寒意，我能感覺到笑的波紋在眼底蕩漾。

“嗯！”

我接著說：“切～他們肯定會失敗的！他們都沒讀過書，大字兒不識一個，怎么可能贏？一群沒有文化和遠瞻的東西，又憑什么條件取勝？他們……”

“哼！”這次便完全是冷哼了，他眼中微不可查的笑褪去，又只剩下熟悉的冷漠了。

次日，我們的夫子教導(dǎo)了我們“善待民……”我震驚于阿里的話語，心中反倒更加認可了這個“敵人”，覺得他勉強算配與自己相較量。

不出兩月，轟轟烈烈的農(nóng)民起義失敗了。

其重要成員于被捕后第三日集體斬首示眾。

我想，這次，是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