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壽宴喂狗糧,贅婿要逆襲
金陵城的梅雨季黏糊糊的,蕭戰(zhàn)霆蹲在菜市場角落挑鯽魚時,后頸被雨絲澆得發(fā)涼。他攥著手里皺巴巴的五兩碎銀,盯著魚販子案板上翻肚的鯽魚 —— 這是他能掏出的全部家當,蘇府上下都知道,蘇家贅婿連月例銀子都要靠夫人賞。
“喲,這不是蘇姑爺嗎?” 賣糖葫蘆的王老漢咧著缺牙笑,“今兒蘇夫人壽辰,您就拎條死魚回去交差?不怕被狗搶了風頭?” 周圍幾個攤販跟著哄笑,有人低聲嘀咕:“蘇家那條叫‘來?!慕鹈?,吃得比他還好呢!”
蕭戰(zhàn)霆垂眼盯著魚鰓上的黏液,指腹擦過袖中藏著的半塊玉佩 —— 青玉雕著狂龍紋路,邊角缺了個口,是他母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三年前他揣著這玉佩叩開蘇府大門時,蘇若雪站在垂花門前,月白裙角沾著晨露,輕聲說:“蕭戰(zhàn)霆,你既入贅,便要守贅婿的規(guī)矩。”
規(guī)矩就是 —— 每天卯時起打掃馬廄,酉時末給老夫人房里添碳,吃飯不能上主桌,連給夫人敬茶都得跪著。這些蕭戰(zhàn)霆都忍了,他忍是因為蘇若雪頸間那枚刻著云紋的玉佩,和他這塊殘玉紋路相似,像極了十年前母親臨終前說的 “定北侯府信物”。
菜市場到蘇府要穿過三條巷子,蕭戰(zhàn)霆拎著魚剛拐進青瓦巷,就被幾個潑皮攔住。為首的瘦子是蘇府護院的表弟,上個月賭輸了錢,總找蕭戰(zhàn)霆麻煩:“聽說今兒蘇夫人要休夫?你這種吃軟飯的,被休了怕不是要去喝西北風?”
“讓開?!?蕭戰(zhàn)霆聲音發(fā)啞,雨絲順著發(fā)梢滴進領口,他聞到魚腥味混著自己身上的霉味 —— 這三年,他確實活得像條沒人要的流浪狗。
瘦子突然伸手搶過魚簍,往地上一摔:“給你臉了?知道蘇府今兒來的都是什么人嗎?連金陵守備大人都送了對羊脂玉鐲,你拎條死魚?不如去給來福當伴餐得了!” 周圍潑皮哄笑,有人撿起魚往墻角一甩,驚得巷口臥著的黃狗狂吠。
蕭戰(zhàn)霆盯著地上半死不活的鯽魚,鱗片在青石板上泛著冷光。他想起三天前在柴房聽到的對話,蘇若雪的嫡母柳氏對下人道:“老爺說了,等老太太壽宴過了,就把那個贅婿趕去莊子上,省得礙眼。”
他彎腰撿起魚簍,指尖擦過粗糙的竹篾:“讓開,我趕時間?!?/p>
瘦子見他不發(fā)火,更來勁了,抬腿踹向他膝蓋:“裝什么孫子 ——” 話沒說完,突然慘叫一聲。蕭戰(zhàn)霆扣住他手腕,指腹按在麻筋上,瘦子疼得冷汗直冒:“你、你敢還手?”
“我只是個贅婿。” 蕭戰(zhàn)霆松開手,聲音平靜得可怕,“但狗急了也會咬人?!?他彎腰撿起那條魚,魚嘴還在一張一合,濺起的泥水弄臟了他洗得發(fā)白的青布衫。
蘇府門前的兩盞氣死風燈在雨中搖晃,蕭戰(zhàn)霆剛跨進角門,就被管家蘇福攔?。骸肮脿斂伤慊貋砹?,夫人在壽宴上等著呢,快去換身干凈衣裳 —— 別穿你那身補丁衣服,丟蘇府的臉?!?/p>
蕭戰(zhàn)霆跟著蘇福走進側院,路過花園時,聽見主院方向傳來絲竹聲。他的 “廂房” 在最西邊,推門進去,霉味混著潮濕的木屑味撲面而來。床頭擺著半罐腌菜,那是他昨天的剩飯。換衣服時,他摸到內襯里藏著的半塊鐵片 —— 那是他用三年時間磨出來的,形似北境玄甲軍的令牌。
主院壽宴熱鬧得像戲臺子,蕭戰(zhàn)霆剛到月亮門,就看見蘇若雪坐在上首,鵝黃裙衫襯得她臉色比平時更白。她頸間的云紋玉佩在燭火下泛著微光,蕭戰(zhàn)霆心口一跳 —— 三年了,他從未離得這么近看過這塊玉佩。
“喲,這不是蕭戰(zhàn)霆嗎?” 說話的是蘇家長子蘇明遠,手里晃著鎏金酒盞,醉眼惺忪,“聽說你給母親準備了壽禮?拿出來讓大家開開眼?。 ?/p>
蕭戰(zhàn)霆剛要開口,柳氏忽然輕笑一聲:“算了,蕭戰(zhàn)霆素來節(jié)儉,別讓他為難了?!?話里話外都是諷刺,底下賓客交頭接耳,有人低聲說:“蘇家贅婿啊,聽說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
“慢著。” 蘇明遠突然指著廊下趴著的金毛犬,“來福今兒胃口不好,不如讓妹夫給它喂點食?也算盡盡孝心嘛?!?他打了個響指,丫鬟立刻端來個雕花食盒,里面裝著新烤的鹿肉脯 —— 這是蘇府給狗準備的加餐。
蕭戰(zhàn)霆盯著食盒里的肉脯,余光看見蘇若雪指尖捏著帕子,指節(jié)泛白。他知道,這是蘇明遠在刁難他,更知道,蘇若雪身為嫡女,在蘇家并無實權,連母親的壽宴都做不得主。
“明遠兄這主意妙啊!” 席間有個胖子拍手大笑,“贅婿嘛,本就是上門的,給狗喂食也算物盡其用!” 眾人哄笑,來福似乎聽懂了,搖著尾巴湊過來,舌頭在蕭戰(zhàn)霆腳邊掃過。
蕭戰(zhàn)霆蹲下身,指尖碰了碰肉脯 —— 溫熱的,帶著香料味。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北境,他帶著弟兄們在雪地里啃硬餅子,有個新兵說:“等打完這仗,老子要吃十斤醬牛肉,喂飽了好娶媳婦!” 后來那新兵沒等到勝仗,倒在了冰河邊上。
“怎么?嫌棄來福?” 蘇明遠冷笑,“你吃蘇府的喝蘇府的,喂次狗都不愿意?”
蕭戰(zhàn)霆捏起一塊肉脯,塞進嘴里。肉脯咸香,帶著蜂蜜的甜味,他咀嚼兩下,咽了下去。周圍笑聲戛然而止,蘇若雪猛地站起來,帕子從手中滑落:“蕭戰(zhàn)霆你 ——”
“夫人。” 蕭戰(zhàn)霆抬頭,嘴角還沾著肉渣,“來福挑食,得有人試毒不是?” 他擦了擦嘴,“不過看來蘇府的狗糧,比下人的飯菜強多了?!?/p>
席間有人低笑,蘇明遠臉色鐵青:“你敢 ——”
“大哥?!?蘇若雪突然開口,聲音發(fā)顫,“母親壽宴,別失了體面?!?她轉向蕭戰(zhàn)霆,袖中藏著的休書被冷汗浸透,“蕭戰(zhàn)霆,你既入贅蘇府,卻屢犯家規(guī),今日我 ——”
她話沒說完,外頭突然傳來巨響,八道金光從雨夜中劈下,像八道驚雷砸在蘇府正院。三十六名黑甲衛(wèi)破墻而入,甲胄上的狂龍紋在雨中泛著冷光,領頭的衛(wèi)隊長單膝跪地,手中圣旨展開:“北境玄甲軍,恭迎血煞戰(zhàn)神歸位!”
全場寂靜,蕭戰(zhàn)霆看著衛(wèi)隊長腰間的令牌 —— 和他內襯里的鐵片一模一樣。蘇若雪手中的休書 “啪嗒” 落地,她看見休書內頁上,三年前她親手畫的云紋,此刻正與衛(wèi)隊長甲胄上的狂龍紋重合,像一把鑰匙對上了鎖孔。
“這、這怎么可能……” 柳氏聲音發(fā)抖,蘇明遠手中的酒盞摔在地上,碎成八瓣。蕭戰(zhàn)霆站起身,雨水順著他額角滴落,他扯開領口,露出鎖骨下方的紅色戰(zhàn)疤 —— 那是九道戰(zhàn)疤中的第一道,北境冰原之戰(zhàn),他被敵人用刀劃開喉嚨,卻咬斷對方三根手指。
“蘇若雪?!?他彎腰撿起休書,指尖劃過內頁的云紋,三年來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你遞休書的時辰,算得很準?!?/p>
蘇若雪看著他眼中閃過的冷光,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她在巷口遇見渾身是血的蕭戰(zhàn)霆,他遞出半塊玉佩,說:“我娘說,見到刻著云紋玉佩的人,要拿命護著?!?當時她以為這是窮酸書生的胡話,此刻才明白,他藏著的,是能讓北境三十萬玄甲軍下跪的戰(zhàn)神令。
衛(wèi)隊長呈上一個檀木盒,蕭戰(zhàn)霆打開,里面躺著金光閃閃的令牌,正面刻著 “血煞” 二字,背面狂龍盤著云紋 —— 正是蘇若雪玉佩上的紋路。他將令牌扣在掌心,轉頭看向蘇明遠:“蘇大公子剛才說,我是蘇府撿來的喪家犬?”
蘇明遠退到柱子邊,額頭冷汗直冒:“你、你到底是誰……”
“蕭戰(zhàn)霆?!?他聲音平靜,卻像冰錐刺進眾人心里,“北境玄甲軍統(tǒng)帥,血煞軍創(chuàng)始人,皇帝親封的‘血煞戰(zhàn)神’?!?他掃過席間眾人驚恐的臉,目光落在蘇若雪身上,“也是你蘇府養(yǎng)了三年的贅婿。”
雨聲漸歇,蘇若雪看著蕭戰(zhàn)霆手中的戰(zhàn)神令,突然想起今早梳妝時,她對著鏡子在休書內頁用朱砂畫了道密符 —— 那是前朝皇族的暗號,意為 “今夜子時,城西破廟相見”。她原本打算休夫后,與蕭戰(zhàn)霆再無瓜葛,卻不想,這道密符,竟成了開啟他真實身份的鑰匙。
“戰(zhàn)神大人。” 衛(wèi)隊長低聲道,“北境急報,敵國奸細已潛入金陵,目標正是 ——” 他看了眼蘇若雪,沒再說下去。
蕭戰(zhàn)霆將戰(zhàn)神令收入袖中,目光掃過地上的休書:“先處理家事?!?他走向蘇若雪,后者本能地后退半步,卻被他伸手按住肩膀 —— 這是三年來,他第一次主動碰她。
“蘇若雪?!?他湊近,壓低聲音,“你頸間的玉佩,和我這塊殘玉,合起來是定北侯府的信物。十年前,我蕭家滿門被屠,唯我一人存活。” 他指尖劃過她玉佩的云紋,“而你這塊玉佩,和我娘當年戴的,一模一樣?!?/p>
蘇若雪渾身發(fā)冷,她終于明白,為何蕭戰(zhàn)霆甘愿做三年贅婿,為何他總在深夜盯著她的玉佩出神。原來他們都藏著秘密 —— 她是前朝流落民間的昭寧公主,而他是定北侯府的遺孤,兩人的命運,早在十年前那場血案中就被綁在了一起。
“蕭戰(zhàn)霆?!?她忽然輕笑,眼底閃過鋒芒,“你既已歸位,我這休書,你是接還是不接?”
蕭戰(zhàn)霆看著她眼中的算計,忽然想起三天前在柴房,他聽見她對貼身丫鬟說:“去準備休書,用最好的宣紙,內頁繪上云紋?!?當時他以為她是真的要休夫,此刻才懂,她是在給他遞暗號 —— 云紋,正是定北侯府與前朝皇族的聯(lián)絡信號。
“休書。” 他指尖捏住休書邊緣,突然發(fā)力,宣紙 “嘶啦” 裂開,露出里面暗藏的朱砂密符,“蘇若雪,你遞的不是休書,是戰(zhàn)書?!?他將碎紙拋向空中,轉身對衛(wèi)隊長道:“封鎖蘇府,任何人不得出入?!?/p>
蘇府上下跪了一片,蕭戰(zhàn)霆走向蘇若雪,從袖中掏出自己的半塊玉佩,與她的玉佩并列 —— 兩塊殘玉合璧,竟拼成了一枚完整的玉璽,上面刻著 “定北” 二字,邊角還有一行小字:“得此璽者,掌北境三十萬玄甲”。
“原來如此。” 蘇若雪喃喃道,她終于明白,為何蕭戰(zhàn)霆的玉佩會缺角,為何自己的玉佩總感覺少了些什么。這兩塊玉佩,本就是同一塊玉璽的兩半,合起來,便是定北侯府的軍權象征。
夜雨又落,蕭戰(zhàn)霆看著蘇若雪蒼白的臉,忽然想起三年前她在月下彈琴,琴聲里藏著《胡笳十八拍》的調子 —— 那是前朝皇室專用的曲目。當時他以為是巧合,此刻才懂,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卻一直在試探。
“夫人。” 他忽然改了稱呼,帶著三分諷刺,兩分試探,“現在你還要休夫嗎?”
蘇若雪撿起地上的半塊玉璽,指尖劃過冰涼的玉面:“蕭戰(zhàn)霆,你藏了三年,我也忍了三年。” 她抬頭,眼中再無溫婉,只有權謀的鋒芒,“既然戲演不下去了,那就 ——”
她話沒說完,遠處傳來馬蹄聲,衛(wèi)隊長突然拔劍:“戰(zhàn)神大人,有刺客!”
蕭戰(zhàn)霆將蘇若雪護在身后,只見十八道黑影從屋頂躍下,手中彎刀泛著藍光 —— 是血煞殿的刺客。他握緊戰(zhàn)神令,戰(zhàn)疤在雨中發(fā)燙,三年的隱忍,終于在此刻化作殺意:“來得好,正好拿你們祭旗?!?/p>
蘇若雪退到廊柱后,看著蕭戰(zhàn)霆徒手奪刀,血花濺在青石板上,像開了朵紅梅。她摸了摸頸間的玉璽,想起師父臨終前說的話:“昭寧,當你找到持定北璽的人,便是復國之機?!?/p>
原來,不是她在利用蕭戰(zhàn)霆,而是命運早在十年前就將他們綁在了一起。休書落地的瞬間,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 一場關于權謀、復仇、天下的棋局,正式拉開了序幕。
雨越下越大,蘇府的燈籠被風吹滅,黑暗中,蕭戰(zhàn)霆的戰(zhàn)疤泛著紅光,像極了北境冰原上燃燒的烽火。蘇若雪握緊玉璽,忽然發(fā)現,蕭戰(zhàn)霆剛才撕開休書時,碎紙飄落的軌跡,竟與她三年前在密室見過的前朝地圖一模一樣。
“原來,你什么都知道。” 她低聲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蕭戰(zhàn)霆,你我之間,到底是誰在算計誰?”
刺客的慘叫聲漸漸消失,蕭戰(zhàn)霆轉身,衣袍染血,卻笑得從容:“蘇若雪,從你遞出休書的那一刻起,我們就不再是主仆,也不是夫妻?!?他擦了擦刀上的血,“而是 —— 對手,或是盟友?!?/p>
蘇若雪看著他眼中跳動的火光,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他替她擋住刺客的刀鋒,血浸透了她的裙角。當時她以為他只是個普通的護院,卻不知,他是讓敵國聞風喪膽的血煞戰(zhàn)神。
“先別急著分敵我?!?她走向他,袖中暗藏的匕首抵住他腰間,“我有三個問題。第一,定北侯府滅門案,你查到哪一步了?”
蕭戰(zhàn)霆感受著腰間的寒意,忽然笑了:“夫人這是要逼宮?” 他不躲不閃,“第二問呢?”
“第二,” 蘇若雪指尖收緊,“你為何甘愿在蘇府做三年贅婿?是為了我,還是為了這塊玉璽?”
“第三問呢?”
“第三 ——” 她盯著他的眼睛,“你剛才吃狗糧,是真的餓,還是故意演給蘇明遠看?”
蕭戰(zhàn)霆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來,笑聲驚飛了檐角的雨燕:“蘇若雪,你果然和傳聞中不一樣。” 他推開她的匕首,“答案,等你不拿刀子指著我的時候,我再告訴你?!?/p>
遠處傳來更密集的馬蹄聲,衛(wèi)隊長匆匆來報:“戰(zhàn)神大人,京都八百里加急!皇帝陛下……”
蕭戰(zhàn)霆臉色一沉,轉頭對蘇若雪道:“換身衣裳,跟我走?!?他頓了頓,“帶上你的玉璽,還有 ——” 他撿起地上的半塊魚簍,“那條被你摔了的鯽魚,我還沒來得及做給你母親祝壽。”
蘇若雪看著他沾滿血的手拎著魚簍,忽然覺得,這個當了三年贅婿的男人,此刻拎著的不是魚簍,而是整個北境的兵權,還有他們糾纏十年的恩怨。
壽宴上的殘羹冷炙還沒撤下,蘇府的匾額在雨中泛著冷光。蕭戰(zhàn)霆站在臺階上,看著跪了一地的蘇家人,忽然想起三年前初入府時,門房說的那句話:“贅婿如狗,進門別想抬頭。”
現在他抬頭了,帶著三十萬玄甲軍的榮耀,帶著十年的血海深仇。而身邊的蘇若雪,正低頭整理裙角,仿佛剛才用匕首抵住他腰間的人不是她。
雨停了,東方泛起魚肚白。蕭戰(zhàn)霆摸了摸袖中的戰(zhàn)神令,又看了眼蘇若雪頸間的玉璽 —— 兩塊殘玉,兩個背負秘密的人,在這個梅雨季的清晨,踏上了一條鋪滿刀光劍影的路。
這一步邁出去,再無回頭路。而他們都知道,所謂贅婿,所謂公主,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真正的博弈,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