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燼空余歡

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那枯槁的容顏，嶙峋的身形……這些年，她到底經歷了什么？

侯府……沈家……自己……一個模糊而可怕的念頭，帶著徹骨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

“你說……積年沉疴？五內郁結？”裴琰的聲音干澀得厲害，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紙上磨出來，“她在侯府……究竟……”老太醫(yī)沉重地點頭，

低聲道：“夫人脈象沉滯，關尺尤甚，顯是長年憂思驚懼，肝氣郁結，脾胃大損。

更兼……寒氣深侵，胞宮受創(chuàng)嚴重，應是早年小產未得善養(yǎng)，落下病根，經年累月，

已成痼疾。如今心脈衰微，腎氣枯竭……已是……回天乏術。

”小產……寒氣深侵……胞宮受創(chuàng)……裴琰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

瞬間凍結了他所有的思維。他想起威遠侯夫人王氏那日在馬車前聲嘶力竭的控訴，

想起沈知微被推過來時那枯槁如鬼的樣子，想起她畏寒如斯，想起她腕骨嶙峋……一幕幕，

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難道……她當年，并非貪慕虛榮？這個念頭一旦升起，

便如同藤蔓般瘋狂纏繞，勒得他幾乎窒息?！八€能撐多久？”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

遙遠而陌生。老太醫(yī)深深嘆息：“精心將養(yǎng)，

用最好的藥吊著……或許……能撐到瓜熟蒂落之時。但那時，便是夫人……油盡燈枯之刻。

此乃天命，非人力可挽。”裴琰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猩紅。

裴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沖出那間令人窒息的偏院的。腦海里只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叫囂：沈家！

沈家！當年的一切，沈家一定知道！他幾乎是撞開了沈府那扇緊閉的大門，帶著一身煞氣，

驚得門房連滾帶爬地躲開。昔日門庭若市的尚書府邸，此刻也透著一股頹敗的暮氣。

他大步流星，直闖后院書房。書房的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砩蛏袝虺缥牡穆曇簦?/p>

帶著一種慣常的、令人作嘔的算計和得意?！啊@點銀子，你且收好。吏部王侍郎那邊，

為父已替你打點妥當。這次外放江州通判的缺，十拿九穩(wěn)！江州雖偏遠些，卻是富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