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賜"安國夫人"封號后,林悅在王府的地位發(fā)生了微妙變化。下人們不再敢明目張膽地冷落她,連趙德海見面都要恭敬行禮。但林悅清楚,這份尊重全憑蕭逸的青睞和皇帝的封賞,根基并不穩(wěn)固。
養(yǎng)傷期間,蕭逸每晚都會來沁芳閣,有時帶些新奇的小玩意,有時只是靜靜地聽她講述"家鄉(xiāng)"的故事。林悅小心地編織著半真半假的記憶,將現(xiàn)代世界包裝成一個遙遠的海外國度。蕭逸雖然時常質(zhì)疑那些離經(jīng)叛道的觀念,但眼中閃爍的興趣卻與日俱增。
這天傍晚,林悅肩傷已大好,正在院中練習(xí)毛筆字,小翠急匆匆跑來。
"小姐!王爺派人來傳話,三日后是他的壽辰,要大宴群臣,請您務(wù)必出席!"
林悅手一抖,一滴墨汁污了宣紙。蕭逸的壽辰?這種正式場合,她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出席合適嗎?
"都有誰會參加?"她放下毛筆問道。
"聽說朝中重臣都會來,還有..."小翠欲言又止,"丞相大人的千金,柳如煙小姐。"
林悅挑眉:"這位柳小姐有什么特別?"
小翠湊近低聲道:"府里都在傳,王爺可能要娶柳小姐做正妃。丞相權(quán)傾朝野,這門親事對王爺穩(wěn)固朝局大有幫助。"
林悅胸口突然一陣發(fā)悶,像是被人當(dāng)胸打了一拳。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門當(dāng)戶對,挺好的。"
"小姐不難過?"小翠驚訝地問,"王爺這些日子對您..."
"小翠!"林悅打斷她,"我和王爺只是主客關(guān)系,別胡思亂想。"
話雖如此,當(dāng)晚蕭逸照常來訪時,林悅卻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她機械地回答著他的問題,眼神卻總是不自覺地飄向窗外。
"有心事?"蕭逸敏銳地察覺她的異常。
林悅搖頭:"只是...肩傷有些不適。"
蕭逸皺眉:"明日讓太醫(yī)再看看。"他頓了頓,"三日后是我的壽辰,你..."
"小翠告訴我了。"林悅強作歡顏,"恭喜王爺。不知...需要我準(zhǔn)備什么?"
"出席即可。"蕭逸眼中閃過一絲她看不懂的情緒,"柳丞相會帶家眷來,你...幫我觀察一下柳小姐。"
林悅心頭一刺。這是要她幫忙相看未來王妃?她硬生生壓下翻涌的情緒,擠出一個得體的微笑:"榮幸之至。"
蕭逸深深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么,起身告辭。
接下來的三天,林悅借口養(yǎng)傷閉門不出,實則忙著準(zhǔn)備壽禮。她翻遍記憶,終于想起大學(xué)手工課上學(xué)的紙雕技術(shù)。找來最好的宣紙和工具,她精心制作了一幅立體紙雕畫——大熙王朝的山水樓閣,細節(jié)精致得令人嘆為觀止。
壽宴當(dāng)天,整個王府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林悅早早起來梳妝打扮,秋月和冬雪為她選了一件淡紫色繡銀線芙蓉的長裙,既不會搶了主人風(fēng)頭,又不失"安國夫人"的身份。
"小姐今天真美。"冬雪為她插上最后一支銀簪,"定能讓王爺眼前一亮。"
林悅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恍惚間有些陌生。這個妝容精致、衣飾華美的古代女子,真的是那個在博物館里為展覽奔波的林悅嗎?
"走吧。"她深吸一口氣,"別遲了。"
宴席設(shè)在王府正廳,林悅到時已經(jīng)賓客云集。她手持錦盒裝的壽禮,站在角落觀察。滿堂朱紫貴氣逼人,官員們?nèi)齼蓛珊?,眼神卻不時瞟向主位——蕭逸一身絳紫錦袍,金冠玉帶,正與幾位重臣交談,俊美如神祇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不怒自威。
林悅的目光掃過廳內(nèi)女眷,很快鎖定了柳如煙。那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杏眼櫻唇,膚若凝脂,一身鵝黃衣裙襯得她如初春嫩柳般嬌柔。她安靜地站在父親身旁,偶爾偷瞄蕭逸一眼,臉頰便飛起紅霞。
確實是個美人,林悅心里酸溜溜地想。
"安國夫人。"趙德海不知何時來到身邊,"王爺請您過去。"
林悅整了整衣襟,跟著趙德海穿過人群。她能感覺到無數(shù)目光落在身上,有好奇的,有探究的,也有敵意的——尤其是來自女眷席的那道冰冷視線,不用看也知道是蘇婉兒。
"王爺。"林悅行禮,奉上錦盒,"小小壽禮,不成敬意。"
蕭逸接過,當(dāng)眾打開。紙雕畫展開的瞬間,周圍響起一片驚嘆聲。那立體的亭臺樓閣、山水人物,在這個時代堪稱鬼斧神工。
"這是..."蕭逸眼中閃過驚艷,"你親手做的?"
林悅點頭:"家鄉(xiāng)的手藝,叫'紙雕'。"
蕭逸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精細的紙片,嘴角微揚:"精巧絕倫。多謝。"
這簡短的稱贊讓林悅心頭一暖。她正想退下,蕭逸卻示意她留在身側(cè):"待會有西域舞姬表演,你幫我看看有無異常。"
林悅了然。原來讓她"觀察"柳小姐只是幌子,蕭逸真正擔(dān)心的是安全問題。這個認知讓她莫名松了口氣。
宴席開始,珍饈美味流水般呈上。林悅坐在女眷席中,與各位夫人小姐周旋。柳如煙就坐在她對面,時不時好奇地看她一眼。
"安國夫人的手真巧。"柳如煙柔聲道,"那紙雕畫我從沒見過呢。"
林悅微笑:"柳小姐過獎了。若喜歡,改日可以教你。"
柳如煙眼睛一亮:"真的嗎?父親總說我手笨..."
兩人正說著,一個丫鬟突然匆匆走來,不小心碰翻了林悅面前的酒杯。紫紅色的葡萄酒瞬間潑灑在她淡紫色的衣裙上,暈開一大片刺目的暗紅。
"奴婢該死!"丫鬟慌忙跪下,用帕子去擦,卻越擦越臟。
"無妨。"林悅制止她,"我去換件衣裳就好。"
她向席間眾人告退,在小翠的陪同下返回沁芳閣。剛換好衣服,一個面生的小丫鬟跑來:"林夫人,王爺請您立刻去西暖閣,說有要事相商。"
林悅疑惑。壽宴中途離席已是不妥,為何還要她去西暖閣?但既是蕭逸相召,她也不好推辭。
西暖閣位于王府西側(cè),平日少有人至。林悅獨自來到閣前,發(fā)現(xiàn)門虛掩著,里面靜悄悄的。
"王爺?"她輕聲喚道,推門而入。
閣內(nèi)空無一人,只有幾件珠寶散落在桌上,在燭光下閃閃發(fā)光。林悅走近一看,是幾支精致的金釵和一對翡翠鐲子,看起來價值不菲。
"奇怪..."她正想退出,身后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抓賊??!有人偷了蘇夫人的首飾!"一個尖銳的女聲響起。
林悅轉(zhuǎn)身,看見春桃?guī)е鴰讉€婆子沖進來,指著她大叫:"就是她!我親眼看見她鬼鬼祟祟溜進西暖閣!"
"你胡說什么?"林悅又驚又怒,"是王爺召我來的!"
"王爺在正廳待客,怎會召你來此?"春桃冷笑,"來人,搜她身!"
幾個婆子不由分說按住林悅,從她袖中"搜"出了一支金釵——顯然是剛才趁亂塞進去的。
"證據(jù)確鑿!"春桃高舉金釵,"安國夫人竟是賊!"
林悅腦中轟的一聲,瞬間明白了這是個陷阱。但現(xiàn)在百口莫辯,只能咬牙道:"我要見王爺!"
"當(dāng)然要見王爺!"春桃得意地笑,"偷竊貴重物品,按律當(dāng)杖責(zé)三十,逐出王府!"
林悅被押回正廳時,宴席正進行到高潮。西域舞姬翩翩起舞,賓客們推杯換盞。當(dāng)春桃高聲宣布抓到偷竊的賊人時,整個大廳瞬間安靜下來。
"怎么回事?"蕭逸面色沉了下來。
春桃跪地呈上金釵:"回王爺,奴婢發(fā)現(xiàn)蘇夫人的首飾被盜,追蹤到西暖閣,正撞見安國夫人將贓物藏入袖中!"
滿座嘩然。林悅站在廳中央,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鄙夷目光,如芒在背。
"我沒有偷東西!"她挺直腰背,"是有人傳話說王爺召見,我才去西暖閣的。這些首飾我到時就已經(jīng)在桌上了!"
"傳話的是誰?"蕭逸冷靜地問。
林悅語塞。那個傳話的小丫鬟她根本不認識,現(xiàn)在恐怕早已躲起來了。
"王爺明鑒!"蘇婉兒突然從席間站起,淚眼婆娑,"那支金釵是妾身母親留下的唯一念想,若丟了..."她哽咽著說不下去。
賓客們竊竊私語,看向林悅的眼神越發(fā)鄙夷。柳丞相甚至直接起身:"王爺,此女來歷不明,行為不端,應(yīng)當(dāng)嚴懲以儆效尤!"
蕭逸的目光在林悅和蘇婉兒之間游移,面色陰晴不定。林悅直視他的眼睛,希望他能看穿這場鬧劇。但證據(jù)對她太不利了,而蘇婉兒又是先帝賜婚的側(cè)妃...
"先帶林氏回沁芳閣,嚴加看管。"蕭逸最終下令,"待宴席結(jié)束,本王親自審問。"
這個判決既未當(dāng)場定罪,也未直接為她開脫,算是折中之舉。但林悅的心還是沉了下去——蕭逸終究沒有完全信任她。
在眾目睽睽之下,林悅被侍衛(wèi)"護送"回沁芳閣,門外立刻多了兩個看守。小翠急得直哭,卻被攔在院外不許進入。
林悅獨坐窗前,望著院中的海棠發(fā)呆。她理解蕭逸的難處——作為攝政王,他必須秉公處事,不能當(dāng)眾偏袒。但理智上的理解并不能緩解心中的刺痛。
更讓她難受的是柳如煙看蕭逸的眼神,以及蕭逸對這門親事的態(tài)度。即使洗清了偷竊的罪名,她也只是個沒有背景的異鄉(xiāng)人,如何比得上丞相千金?
夜幕降臨,院中響起腳步聲。林悅以為是蕭逸來了,連忙起身,進來的卻是莫言。
"王爺命我傳話。"莫言面無表情,"今日之事,他心中有數(shù)。請夫人稍安勿躁,暫時委屈幾日。"
林悅苦笑:"他信我?"
"王爺從不是非不分。"莫言意味深長地說,"但有些戲,得做全套。"
這句話讓林悅心頭一動。難道蕭逸是在...將計就計?
莫言繼續(xù)道:"另外,王爺讓我告訴夫人,柳家的事已成定局,三日后下聘。"
林悅胸口一陣刺痛,勉強點頭:"明白了。"
莫言走后,林悅吹滅蠟燭,獨自坐在黑暗中。窗外月光如水,將窗欞的影子投在地上,如同牢籠。
她輕輕撫摸著手腕上的疤痕,思緒萬千?;蛟S這是個契機——既然蕭逸即將娶妻,她這個"異鄉(xiāng)客"也該離開了。但在走之前,她必須查清穿越的秘密,找到回家的路。
突然,一陣微風(fēng)吹過,有什么東西從窗外飄了進來,落在她膝上。林悅拾起一看,是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面寫著:"子時,看畫后。"
她心頭一跳,連忙來到窗前,卻只看到一個黑影閃過院墻,消失不見。
什么畫?誰傳來的紙條?林悅在房中翻找,最終在蕭逸送她的那堆書下發(fā)現(xiàn)了一幅卷軸——是她不記得自己收過的。
小心翼翼地展開卷軸,借著月光,林悅看到這是一幅《大熙王朝行樂圖》的變體,與她穿越前研究的那幅極為相似,只是角度略有不同。畫中的王府花園里,多了一個原本沒有的細節(jié)——一座隱藏在假山后的小亭子,亭中石桌上擺著一面銅鏡。
林悅的手指顫抖著撫過那個細節(jié)。這絕對不是巧合!畫中的銅鏡,與她穿越前在博物館研究的銅鏡一模一樣!
正當(dāng)她全神貫注研究畫作時,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林悅連忙卷起畫軸藏好,走到窗邊偷看。
只見一隊侍衛(wèi)舉著火把匆匆跑過,隱約聽見他們在說"刺客"、"王爺遇刺"等字眼。
林悅的心瞬間揪緊。蕭逸遇刺?嚴重嗎?她本能地想沖出去查看,卻被看守攔住。
"夫人請回,外面危險!"
"王爺怎么了?"她急問。
"有刺客行刺,王爺受了輕傷,已無大礙。"
林悅稍稍放心,但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浮現(xiàn)——今晚的偷竊風(fēng)波,會不會是調(diào)虎離山之計?先讓她失去行動自由,再對蕭逸下手?
她回到桌前,再次展開那幅神秘的畫。月光下,畫中的銅鏡似乎泛著微光。林悅鬼使神差地用手指觸碰鏡面...
"咔嗒"一聲輕響,畫軸底部突然彈出一個暗格,里面藏著一枚小巧的銅鑰匙和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藏書閣密室,答案在其中。"
林悅的心砰砰直跳。這難道是回家的線索?還是又一個陷阱?
窗外,月亮漸漸西沉。子時將至,她必須做出選擇——是趁亂離開尋找真相,還是留下來幫助蕭逸度過危機?
手中的銅鑰匙冰涼刺骨,林悅望著院中搖曳的樹影,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氐浆F(xiàn)代的生活,還是留在這個有蕭逸的王朝?這個選擇,比她想象中艱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