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外,黑夜淡去。
有人小跑著趕來,催促看守我的人盡快帶我去院子里。
懸了數(shù)日的刀,終于在此刻揮向我。
混亂的思緒中,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問我:
如果,我不是宋昕徵。
那我又是誰呢?
我想不通。
蒙蒙亮的天幕下,青年長身玉立,雙眼蒙霜。
腳下是以早已繪制好的陣法,濕潤地鋪陳開來。
在他身后,是我的雙親和謝聿華,他們面色激動,期待地望著青年的背影。
明明這里就是我的家,我卻無家可歸。
我被推搡著,踉蹌前行,又被一股巨力按著跪倒在他的面前。
然后,他“看”向了我。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仿佛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輕輕地落在我的身上。
慈悲而憐憫。
微不可查地,他皺了下眉。
手中掐算,他面色一變,頓時冷如寒霜。
“宋尚書,謝太傅,敢問你們所說的妖孽究竟在何處?”
謝聿華:“就跪在真人面前?!?/p>
風(fēng)過無聲。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期盼穿越女的回來。
陸真人怒而拂袖,驟然提高聲音,“荒唐!她命格遭人竊取更改——”
我爹面色不虞,打斷他的話:“真人慎言!老夫如何認(rèn)不出自己的親生女兒!”
我娘亦是惱怒,“徵兒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若她當(dāng)真是我的女兒,我又怎會送她去死!天底下有哪個為人父母的,會這樣做!”
轉(zhuǎn)而又哀聲戚戚,捶胸頓足:“真人,這不知何處來的野鬼,占據(jù)了我女兒的身體,做母親的看在眼里日日難安??!”
我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我娘借著擦淚,垂頭避開我的目光。
那一刻,心臟抽搐地疼。
我張著嘴,喉嚨里灌進(jìn)風(fēng),壓著我的嗓子叫我失聲。
子欲認(rèn)母,母避之。
子欲認(rèn)父,父拒之。
他們輕飄飄地否認(rèn)了我的身份。
我只好絞盡腦汁地想,要如何才能斬斷這份血脈。
可惜我實在愚鈍,想到的唯有效仿神話中的哪吒,剔骨還父削肉還母。
只是那是一條死路,我沒有勇氣奔赴。
我不想讓出身體,也想活著。
于是我誠懇地問真人,求他為我指條明路。
皇室每年都會去清云觀供香,更是對清云觀觀主禮遇有加。
便是我爹與謝聿華也無法拿他如何。
真人“望”著我,沉思片刻,先是沖著爹娘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今日之事貧道必不會應(yīng)許!”
他隨手折來一條柳枝,上面還綴著朝露,而后信手一揚,點在我的眉間。
真人口中發(fā)出輕嘆。
“可憐的孩子。”
我在昭昭明日下,五竅通明。
真人抹去了地上的陣法,飄飄然離去。
我爹和謝聿華不死心,輾轉(zhuǎn)又求問多人,終于找到一個愿意搖幡招魂的。
我又被按著跪倒在院中,距離上一次不過才半月有余。
那道士晃著招魂幡,不停地繞著我轉(zhuǎn)圈,口中念念有詞。
曾被真人點過的眉心滾燙不已,燒得我神志不清,跌倒在地。
視野中的人與物與天地混做一片,最終歸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