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八號,午夜零點四十二分——距離「救世行動」正式開啟,已過三小時。
平巍市,愛平縣,王家墓。
王家墓并不是一個墓地,而是一個村落,生活在這里的人,大多姓王。
王食虎家里已經(jīng)進入睡夢中。
王食虎是一名退伍軍人,但退伍的時間不長,才退了一個多月。
但此時。
二樓王食虎父母的房間里,“嘎達,吱呀——”木門被打開,發(fā)出了聲音。
王家父母的睡眠都很淺,這輕微的聲響,卻足以他們清醒,睜開眼睛。
他們看見了打開的門,看見了縫隙中透來的目光,更看見了……月光下,跪在地上,自己最為疼愛的兒子。
“小虎?你這是做什么呀?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嗎?”婦女連忙翻身下床,擔(dān)憂的說道。
“爸,媽,收到國家的命令,我要回隊伍了。”王食虎抬起了頭,白天滿是笑容的臉,在此刻,卻盈滿了淚水。
“哎喲!怎么還哭了?!敝心陭D女像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只知道自己的兒子在流淚,連忙用手背擦去王食虎眼角的淚水,隨后才擔(dān)憂的問道:“什么命令啊?真的嗎?”
“真的,媽,我剛剛收到了電話通知,要緊急歸隊,接我的車很快就要到我家門口了?!比绱私嚯x的看著母親,擦去的淚再次盈滿,王食虎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
“發(fā)生什么事了?這是又要打仗了嗎?”他們這一輩,是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
“不知道,命令沒有說?!蓖跏郴u搖頭。
“能……能不去嗎?”婦女緩緩說道,不知道什么時候,她的眼睛里,淚水已經(jīng)倒映著月色。
“媽,國家在召喚,國家……需要我!我,必須去!這是我的職責(zé)所在!”王食虎不敢看自己母親眼里的淚水,他只是用力的將自己的腦袋敲在家里的木質(zhì)地板上,發(fā)出了沉重的咚咚聲。
——若有戰(zhàn)!召必回!時刻準(zhǔn)備著!
這句話銘刻于王食虎的腦海中。
“對不起,媽!我才回來一個月,咱們又要分別了?!彼荒苷f。
“小虎別磕了,趕緊起來,保家衛(wèi)國重要!”
“去收拾東西吧,小虎。”王平說。
王食虎走出了房間,婦女顫顫巍巍的扭頭看著丈夫,聲音里也帶上了哭腔:“平,我害怕?!?/p>
“不會有事的?!蓖跗奖ё×俗约旱钠拮?,“我們國家不會主動發(fā)起戰(zhàn)爭,如果真的打仗了,一定是受到了侵略,那小虎不論如何,必須要去,我們當(dāng)初送小虎當(dāng)兵,不就是為了讓他去報效祖國嗎?”
像是對自己的妻子說,又像是對自己,王平默默的說道。
……
午夜一點二十三分。
家門口,王食虎的身上,已經(jīng)背上了退伍時攜帶的背包,穿上了自己保存很好的軍裝。
“爸,媽,我走了之后,好好照顧自己,有問題就找鄰居幫忙,打電話給我也行?!蓖跏郴⑾蜍娷囎叱隽艘徊剑突仡^說道。
“我們當(dāng)然可以照顧好自己,反而是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就行了?!蓖跗交卮穑詈笥行┧釢拈_口:“我們家就你一個孩子。”
言下之意是——活著回來。
自己的母親沒有說話,因為她已經(jīng)將臉埋在了父親的胸膛上。
“我一定會回來的,爸,媽,放心吧?!?/p>
王食虎走向了軍車。
軍車上的司機此時已經(jīng)從車上下來,朝靠近的王食虎點點頭的同時,朝著王家父母深深的鞠了一躬。
王食虎登上了車。
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都是這附近當(dāng)過兵的,彼此之間本有聯(lián)絡(luò)。
“虎子?!?/p>
“你們都在啊,凱哥,我記得你都退伍兩年了吧,你都被叫上了啊。”
王食虎笑了笑,隨后拿出煎餃:“這是我媽準(zhǔn)備的煎餃,準(zhǔn)備多了,讓我分給大家,大家要是肚子餓的話,拿一點去吃吧?!?/p>
眾人沉默。
他們紛紛拿出了不同顏色的袋子。
“這是我媽做的包子,做的很多?!?/p>
“這是我媽做的糕點,夠我吃三頓。”
……
沒有人需要王食虎的煎餃,因為他們的身上,都已經(jīng)承載著自己母親沉甸甸到要溢出的愛意。
“這次要做什么,你們知道嗎?”有人問。
“不知道啊?!?/p>
“總感覺是要打仗。”
“會不會一去不回???如果我沒了,能不能麻煩大家多照顧一下我家里人?。俊?/p>
“別說不吉利的話?!?/p>
“如果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吧,總有人要這么做的?!?/p>
“但我希望——”
“大家都活著回來?!?/p>
……
軍車顛簸著,離開了王家墓的主干道。
與另一輛從別的村子里開來的軍車相遇,沒有對話,兩輛車便默契的一前一后行駛著。
第三輛軍車從支干道駛來,加入了這個隊伍。
第四輛、第五輛、第六輛——
沒有對話,只有輪胎滾動的聲音。
隊伍愈加壯大。
涓涓細流,會匯成小溪,道道小溪,終將成為氣勢磅礴的江海!
在這個寂靜的夜色里,當(dāng)軍車行駛在寬闊的公路上時,已經(jīng)形成了一條漫長緊密的綠色洪流!
他們不知道前路是何方!
但他們知道——
這個國家若是生病了,他們就將成為「醫(yī)生」手里鋒利的「手術(shù)刀」!去切除病灶!
.....
同樣的時間。
天京市,國安總樓。
大門洞開,在警衛(wèi)的注視下,一輛輛黑色轎車,從大樓里駛出。
車流在國安大樓外消散,奔向不同的地點。
其中數(shù)十輛前往的,是相同的方向——天華大學(xué),東國頂級學(xué)府。
瞌睡的保安被喇叭驚醒,他看向了車內(nèi):“您好,請問能出示一下身份證件嗎?”
司機只是司機,但副駕駛位上,一位身著黑衣的男人,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證件,展示給保安看。
果不其然!
保安不敢怠慢,立刻打開了柵欄,他驚駭?shù)陌l(fā)現(xiàn)——這樣的轎車,有數(shù)十輛!
要不是后面沒有跟著警車,保安還以為校內(nèi)發(fā)生什么重大事故了!
“咚咚咚。”
黑色的轎車停留在了一棟二層建筑前,兩束燈光在夜色下格外矚目,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副駕駛位置的男人下車,上前,敲響了房門。
二樓,正在看書的趙秉穹,抬起了頭。
趙秉穹的家住在天華大學(xué)區(qū)內(nèi),學(xué)校贈送的。
并非所有的教授都有這樣的待遇,趙秉穹比較特殊——他是學(xué)術(shù)之家,且不平凡的學(xué)術(shù)之家。
父親趙蒼平,是東國地球物理院院士,氣象學(xué)、地球物理和空間物理學(xué)家,光是他一人,就值得這么一個建筑。
更別提趙秉穹已故的母親,她不僅是一位院士,更是東國一枚極其偉大的勛章的獲得者。
趙秉穹繼承了父母的聰明,也有自己的實驗項目。
看著眼前的黑衣人,他微微一愣,有些懵逼。
“是趙秉穹先生嗎?”
“是我?!?/p>
“您好,我是國安部的?!蹦腥藢⒆约旱淖C件,悉數(shù)展示給了趙秉穹看。
“啊?國安?我犯了什么罪嗎?”
趙秉穹瞬間回憶了自己最近的行為——教書育人做實驗,絕無犯法之事,有些疑惑的問道。
“不,當(dāng)然不是,您沒犯罪?!?/p>
“那先進來說話吧,晚上外面冷。”趙秉穹讓開了身體。
“趙秉穹先生,沒有那么多時間了。”黑衣人卻沒有進門。
他將檔案袋取出,從里面抽出了一張蓋有代表著百號先生意志紅章的白紙,遞給了趙秉穹。
“趙秉穹先生,這是東國征召令,現(xiàn)征召您為救世行動顧問。”
“我知道您有很多疑問,但是很抱歉,一切我都無權(quán)回答,行動的詳細內(nèi)容,您之后會知曉?!?/p>
趙秉穹接過白紙,看著鮮紅的章印,神情卻有些恍惚。
“趙秉穹先生?待遇方面……”黑衣人說。
“我接受?!壁w秉穹回過神來,沒有猶豫。
父母年輕時都經(jīng)歷過國家的征召,如今他也有了報效國家的機會。
他不需要什么待遇,他接受。
“給我五分鐘,讓我和妻子、父親告?zhèn)€別,可以嗎?”趙秉穹詢問。
“實際上,趙老也在征召名單里。”黑衣人卻拿出了另外一份檔案袋。
“可我父親的年歲……”趙秉穹有些遲疑的開口。
“我們知道,考慮到趙老的身體狀況,并不強求,只是我們的希望。”黑衣人點了點頭,恭敬的說。
“走吧?!币粋€蒼老的聲音在趙秉穹的背后響起。
“父親?你怎么已經(jīng)起來了。”
趙秉穹轉(zhuǎn)頭,看見了已經(jīng)穿戴整齊,拄著拐杖走出來的趙蒼平,他的身軀佝僂著,目光卻堅定的像是要鑿穿黑暗。
哪怕黑暗再濃郁。
“睡眠淺,敲門就醒了。”趙蒼平緩緩的說道,“你們的對話我聽見了,我的身體很健康,這征召令,我接下了。”
“我很高興,你們還愿意讓我這個腐朽的腦袋,為東國做出最后的貢獻?!壁w蒼平說。
“辛苦趙先生和趙老了?!焙谝氯斯Ь吹那怼?/p>
趙秉穹和趙蒼平異口同聲的說道:“怎么會辛苦呢,為國家服務(wù),是我的榮幸?!?/p>
黑衣人回應(yīng)以軍禮。
趙秉穹后知后覺的看向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妻子。
可注意到趙秉穹的視線,妻子就立刻搖搖頭:“不用考慮我,去吧,我會等你回來,孩子也會理解你的?!?/p>
她沒有任何嘗試改變這一切的想法。
能嫁進這樣的趙家的她,從來都是明事理的。
她明白自己的老公和公公要去做什么,她絕不會為了自己的私情而阻止,只是遺憾自己的學(xué)識,不夠和他們一起去。
即使這一別可能再也不見,但她不悔。
她只覺得榮耀無比。
她嫁給了一個被國家需要的男人。
“換件衣服吧,外面冷?!彼运皇钦f。
趙秉穹握住妻子的雙手,眼神交互著,只是重重的點頭:“好!”
得妻如此,夫復(fù)何求?
“趙先生,您可以帶您的妻子一同前往,只不過在會議開啟的時候回避即可?!焙谝氯诉@時候說道。
“可以嗎?”
“可以的。”
……
黑色的轎車從國安大樓里離開,前往天京城的各地。
在這個看似平凡的夜晚里。
無數(shù)張征召令,出現(xiàn)在他們的主人面前。
于是啊——
……
“好,我們走吧?!?/p>
……
“走吧,現(xiàn)在嗎?”
……
“當(dāng)然答應(yīng),感謝你們選擇我?!?/p>
……
“這一天終于又來了?!?/p>
……
“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
這樣的回答,在各地輕輕的回蕩著。
或落淚,或平穩(wěn),或激動,或擔(dān)憂。
無數(shù)的情緒下,曾安靜過的熱血,在今夜再次沸騰。
他們愿意為這個國家燃盡自己的一切!
無怨!
無悔!
黑色的轎車們,從天京城的各地,匯聚天京政大樓。
一來一回間,無數(shù)能被冠以國士之稱的人們,在今夜,匯聚于此!
馬上,他們將用他們的智慧,保佑?xùn)|國!保佑?xùn)|國四萬萬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