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涂鴉

      異體天王 飛鳥 882663 字 2024-08-14 01:4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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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拍下的照片里,只有他一個人,空空蕩蕩的一個人,坐在麥記外面的長椅上。

      什么朋友,都只是,幻覺。

      “啊……!”

      雷越猛然從惡夢中驚醒了過來,頓時大口呼吸,感覺自己幾近窒息。

      夢?剛才,是夢,是夢!

      他立即睜開眼睛,從黑暗中掙脫出來,絢麗的霓虹光線刺入眼球。

      只見周圍不是熟悉的破舊臥室,而是簡約風(fēng)裝潢的麥記,他正伏在靠街櫥窗邊的一張餐桌上,從噩夢中醒來,滿頭冷汗。

      他急忙轉(zhuǎn)動著目光,墻上時鐘顯示凌晨三點多了,門口寂靜,沒有楚運東叫來的警察突然破門而入……

      柜臺后面的M字帽值班店員也在小憩,在店里過夜的麥路人們,不管是老是少基本都在呼呼大睡。

      離得挺遠的那邊一個角落,綾莎靠睡在墻角邊上,幾塊滑板擱在身旁,如同幽靈般融入暗影中。

      雷越長吁一聲,剛才那是夢……

      他轉(zhuǎn)目望向外面街景,卻看到在對面街邊,有一個血肉淋漓的高長怪人站在那里,霓虹光也照不亮它渾身的陰影。

      “這日子過的,我早晚得瘋掉。”

      雷越自嘲著收回目光,心緒很是凌亂。

      想看的烏鴉看不到,不想看到的怪人卻一直在。

      他偏過身,不再伏在桌上,而是靠著椅背,重新閉目睡覺,只是久久難以入眠。

      不只是因為之前暗巷詭影的事情,也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在麥記過夜,甚至是多年來第一次獨自在外面過夜,以往總是會有婆婆照顧他……

      “來影視城前,沒完全確定在這邊過夜的,帶的衣服是夠,但給婆婆他們的香火是落下了,如果他們真會餓怎么辦?”

      他心想,“無論自己是要怎么活,都要對家人好,至多三四天就要回家一趟上香?!?/p>

      自己跑龍?zhí)?、認識了新朋友的事情,也想告訴他們。

      雷越伏著餐桌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時不時地睜開眼睛,瞥上一眼睡在那個角落的彩發(fā)少女。

      ……

      那個怪人一直沒有遠去,那只烏鴉則一直沒有出現(xiàn)。

      又是三天過去,雷越都在影視城里打混,事情還真如綾莎推想的那樣,并沒有警察找上門來。

      他在事發(fā)第二天問過花姐,得知《月光迷城》繼續(xù)開工,楚運東還是戴著黑框眼鏡出現(xiàn)在片場里執(zhí)導(dǎo)。

      只是據(jù)說楚導(dǎo)心情很壞,整天一副憋悶?zāi)?,花姐先是被罵了好幾頓,最后更被踢出《月光迷城》的群頭工作。

      “莫名其妙!楚運東這個人,真是越來越膨脹了。”花姐跟他罵說。

      大概是吧。雷越想,楚導(dǎo)的背部這陣子應(yīng)該很膨脹。

      從那晚開始,雷越就在那家麥記住下了,白天出去開工,晚上就到麥記蹭吃的、蹭洗的、蹭住的。

      這周,他都在近代街那些片場里混,挨罵、挨趕的次數(shù)倒是很少。

      他不是不認真演,只不過幾乎都是在本色演出,“死尸”。

      換上戲服,抱著一把古舊的道具步槍,然后往片場的拍攝區(qū)一趟,就是一天。

      死了就是躺在那里不動了,即使天氣炎熱,地面滾燙得能做烤肉也不能動,導(dǎo)演不喊停,表演就不能結(jié)束。

      是挺辛苦的,好在花姐每天結(jié)賬都十分干脆,有時還會給他加錢,他現(xiàn)在的全副身家上升到2610塊了。

      自己能這么省錢,真要多謝麥記,以及那位新朋友……

      雷越覺得在麥記住挺好的,不好的是練槍的機會不多,甚至不怎么能拿出來。

      現(xiàn)在,他把手槍用一個黑色小腰包裝在腰側(cè),像花姐那般一副干練打工人的模樣,但也隨時能拿槍出來。

      這天早上,雷越跟花姐請了假,因為要回家一趟,洗換衣物,最重要的是給婆婆、爸媽他們上香。

      本來是可以傍晚回去,然后在家過夜的,但他現(xiàn)在寧愿住麥記……

      一大清早,早上的天色就已經(jīng)陰沉沉的了。

      “串串香,五毛一串!”“自家制的甘蔗水咧!”

      雷越下了公交車,走在喧囂擁擠的福榕市場里,腳步蹣跚。

      由于不吃藥,“活死人病”的病情還在每天變得更嚴(yán)重……

      今早起來,他就感覺自己潰爛多天的脖子時不時噴出血來,死亡的氣息如此之近,因此他穿了件高領(lǐng)衫,把脖子束緊一點更好受。

      而為了不在村子里引人注目,他把爛臉也遮得嚴(yán)實,雖然如今在影視城除開演戲時已經(jīng)不遮了。

      “市場里的人好像又更多了……”

      此時,雷越在人群中擠著、走著,幾乎每走一步路都擠不過身子,每個小販攤檔都滿是顧客。

      有些是熟悉的村民面孔,更多則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忽然,他停住腳步,卻是瞅見前面有一個熟人,在一檔串串香旁邊吃著一串魚蛋。

      那是個短發(fā)男生,身形比較矮胖,一張有著頗多青春痘印的普通圓臉,微突的嘴巴張動之間露出牙上的鋼絲牙套。

      黃自強。

      雷越和黃自強小學(xué)、初中都不是同班,小時候也基本沒一起玩,友情都是三年高中同學(xué)建立起來的,友情……

      那天國貿(mào)的聚會,黃自強也在,還想打電話叫他去,然后被大家噴得沒有再提。

      “……”雷越深吸一口氣,壓著身體的病感,鼓起最近的新心態(tài),大步地走過去,“小強!”

      “?”黃自強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人從身后一把摟住肩背用力地晃了晃,轉(zhuǎn)頭一看是雷越,他更有點愣,“阿越……”

      “好些天沒見了哈。”雷越笑著打招呼。

      他只見對方頓時有點緊張,有點做賊心虛似的。

      也是,小強最近一個電話、一條信息都沒給他打過和發(fā)過。

      “呃沒啊?!秉S自強支唔地說,“出去旅游玩了幾天才回來……”

      “看到你朋友圈啦,集體畢業(yè)旅游嘛?!崩自街苯诱f穿,那天聚會的一些人搞的,是到海灘玩,又住民宿,又沖浪。

      沒看到楊一諾有沒有去,也許吧,與你無關(guān)。

      “是,不知道你忙完沒,所以沒叫你……”黃自強訕笑地咽下一口魚蛋,“大家也都不敢打擾你。”

      說謊,說謊。雷越瞧著這位老友,小強以前可不是這樣。

      但人都是會變的,他會變,小強也會變。

      “你小子?!崩自綋u頭笑了聲,用力地搓了搓黃自強的腦袋,像只害群之馬那樣說:“我忙完了,我婆婆走了,不提了,下次你們?nèi)ネ嬗浀媒猩衔夜?。?/p>

      他看到黃自強神態(tài)一傻,顯然不知道該怎么接話,支唔了會才弱弱地說:“好,但組織的人不是我,可能我決定不了?!?/p>

      雷越聽了,不但不感到心寒,心頭反而是溫暖了下。

      小強,就這樣跟我直說多好……

      我不是怪你不把我叫上,我知道當(dāng)一個平局要跟著一幫正選擇玩的時候,會有很多難處。

      我是……雷越心中微嘆,不喜歡小強有話不說,不把他當(dāng)……朋友。

      “到時候再講,我也不一定有空。”他說道,摟著黃自強往前方走去,主動地換了話題:“村里最近亂糟糟的?!?/p>

      “是啊。”黃自強這下連連點頭,“我聽我媽講,市場這邊幾乎天天有人打架……”

      雷越嗯了聲,每天都有在關(guān)注村民群的信息,最近村子是越發(fā)混亂,多人、多事。

      村委會控制不住,這也意味著警方似乎無法完全掌握事態(tài)發(fā)展。

      那宗怪奇的垃圾場命案,發(fā)生近半個月了。

      【為什么是福榕村?】

      他心中又閃過獵槍人寫下的這句話。

      這時候,他們看到前方的路段圍著一群人,導(dǎo)致那里更加擠堵,吵鬧鬧的。

      “怎么了?”雷越正心頭一疑,晃眼之間卻見到一道漆黑的魅影在人群中迅疾穿過,頓時更是一驚:那位朋友!

      幾天不見的烏鴉,好像就在前面!

      “我去看看。”雷越連忙松開黃自強的肩膀,往前面走去,目光往幢幢的人影里尋著那道烏鴉魅影。

      很快,他就聽清楚一些大媽、大叔既不滿又疑惑地說著:

      “什么人給涂上去的,之前我走過都還沒有呢!”

      “是啊,這么多人走的路,怎么涂上去的,涂這么快……”

      “這玩意會不會破壞風(fēng)水?趕緊找人清了吧?!?/p>

      那位朋友呢?雷越從人群里擠著往前去,因為他個子高,視線可以越過大媽大爺們的身影。

      他沒看到烏鴉,卻見到前方的一處水泥路面上,多了一大片色彩斑斕的街頭涂鴉。

      那都是些男人肖像,有卡通風(fēng)格的、有朋克風(fēng)格的,各種風(fēng)格的肖像擠在一起,扭曲變形,光怪陸離。

      但是,所有的肖像似乎都是同一個人,只不過是姿勢、角度和涂鴉風(fēng)格不一樣。

      “……”雷越的眼睛漸漸睜大,越看越心頭猛跳,烏鴉是要帶自己過來看看這片涂鴉?

      他認得那個男人是誰,因為里面其中一幅,那男人黑衣黑帽的衣著造型,右手舉著一把獵槍半遮面容,五官的線條剛毅硬朗,而獵槍的棱角靈猛兇厲。

      這一幅肖像,是畫在一張黑邊撲克牌涂鴉的牌面里的。

      牌面沒有點數(shù),但在肖像下方還有兩行文字:

      【獵槍人】

      【 SHOTGUN MAN】

      雷越正望著眼前路面那張獵槍人卡牌的涂鴉,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緒……

      突然,一道厲影飛竄而來,幾乎是炮彈般砸落在他的肩膀上。

      “哎……”雷越幾乎摔倒,腰包里的手槍晃了晃。

      他轉(zhuǎn)頭看去,只見果然是沒見幾天的烏鴉,它矗立于肩膀上,一雙巨爪勾抓得他的皮肉發(fā)痛。

      迎著它那雙凌冷的黑目,雷越忽而有點毛骨生寒的感覺,而這種感覺,那夜在垃圾場時有過。

      他不由得順著它的目光望向一邊遠處,眉頭當(dāng)即皺起,那邊大批人員正潮水般洶洶趕來了。

      那些人都身形矯健,神態(tài)肅然,走到哪里都直接撥開擋路的路人。

      當(dāng)中有一個大塊頭男人,穿軍綠色馬甲和卡其褲,板著一張圓扁臉,渾身肌肉騰騰。

      大塊頭一邊走向圍觀人群,目光似乎正是朝著他這邊,一邊向幾個村委會的人叫喊著:

      “立即疏散村民,守住路口那邊看有沒有陌生可疑的家伙,這個市場先封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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