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頭之上,插草為標(biā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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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點(diǎn)往往是升遷無望之人,屬于綠葉陪襯下資歷、威望足以勝任的另一人。

      傳統(tǒng)吏部推舉時,陪點(diǎn)只有一個人。但劉瑾打破了這個傳統(tǒng),不僅陪點(diǎn)多,

      而且陪點(diǎn)比正點(diǎn)還能混,只要給錢到位,什么都不是問題……朱厚照要正本清源,

      自然不會再讓朝廷內(nèi)出現(xiàn)“官銀本位”之事,提起毛筆寫下,用了印,

      交給梁儲:“調(diào)何鑒速回京師,任職刑部尚書?!绷簝]想到朱厚照辦事如此干脆利索,

      當(dāng)即謝恩。朱厚照微微點(diǎn)頭,言道:“官正利民,官邪害民。朕希望吏部能一掃霧霾,

      莫要畏手畏腳,不敢為事,你明白朕的意思吧?”梁儲看向朱厚照,視線變得朦朧。

      皇帝變了!他當(dāng)真改變了!大明的天下有救了,大明的江山有救了!

      只要皇帝有心為政,一心治國,那我梁儲就是累斷了這身骨頭,也定要做出點(diǎn)事來!

      “臣——領(lǐng)旨!”梁儲肅然回道,行禮之后,退后兩步轉(zhuǎn)身朝著門外走去。

      身軀挺拔,走路帶風(fēng)。朱厚照看著桌案上的名錄冊,揉了揉眉心,

      起身將名冊合攏起來,對一旁侍奉的張永道:“命李夢陽、劉大夏、許進(jìn)回京,

      命內(nèi)閣、吏部察查五年來不依附劉瑾等宦官而遭難官員之家,無論是貶離還是遇害,

      一應(yīng)具寫清楚奏報上來。至于這份名錄中人,按律令辦!”張永領(lǐng)命,帶名冊離開。

      朱厚照走出文華殿,看著走來的曾紹賢,問道:“西市那里,該殺的都?xì)⒘耍?/p>

      ”曾紹賢陪“朱厚照”在東官廳習(xí)武、騎射多年,一身本領(lǐng),

      被任命為東官特勤局指揮使。“回陛下,劉二漢等人已全部斬首。劉瑾等人尚在凌遲,

      城中百姓見之狂喜……”曾紹賢恭謹(jǐn)?shù)鼗氐?。朱厚照背?fù)雙手,看了看日頭,

      距離落山還早,便言道:“換一身便服,隨朕出宮走走吧?!痹B賢領(lǐng)命。

      出宮不是出城,即便是出城,對其他皇帝來說是新鮮事,

      對“朱厚照”這種去八大胡同當(dāng)“姐夫”的人實(shí)在不算什么事。所謂姐夫,

      不過是青樓門上客的稱呼。朱厚照一襲玄青儒袍,頭扎方巾,腰間掛著玉佩,

      手持折扇而行,似乎感覺有些不對勁,轉(zhuǎn)過身看向曾紹賢,皺眉問:“不必帶如此多人手吧?

      ”曾紹賢看了看身后,一百人,不多啊,回道:“陛下,這里是京師,

      這點(diǎn)人手臣尚覺不足,已安排人通報錦衣衛(wèi)堂官,

      讓其設(shè)暗衛(wèi)隨行保護(hù)……”朱厚照張了張嘴,郁悶地轉(zhuǎn)過身去。這里是京師,

      好大的諷刺!但這就是事實(shí)!文人吹噓的弘治中興,在朱厚照看來就是個玩笑,

      是文臣給自己臉上貼金寫在史書里臆想出來的美好。早在弘治年間,京師已是盜賊公行,

      公然跑到長安街上劫掠衣物、搶奪馬匹、行兇傷人!長安街在何處?

      皇宮承天門之南,

      朝廷公署、五軍都督府、錦衣衛(wèi)、通政使司、翰林院等以北就一條主街,即長安街!

      換言之,盜賊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諸大臣辦公室門外折騰!

      搶走的馬里面有不少為官員所有,一個個嫌丟人又不敢公開說罷了。

      盜賊泛濫的問題不能扣在朱厚照的腦袋上,畢竟老爹時期已經(jīng)存在了,

      只不過這幾年因?yàn)閯㈣?,京畿?nèi)外的盜賊越來越多。

      “五城兵馬司也該整頓了啊……”朱厚照頗是憂愁地嘆了句。

      整個大明如今可謂亂象叢生,弊端重重,想要新政并不容易,而在朝堂尚未整頓好之前,

      朱厚照也無法拋出新政。畢竟新政再好,終究還需要有人去執(zhí)行。站在單牌樓北望,

      人著實(shí)太多,根本無法通行,全都是觀刑的百姓,而自單牌樓到四牌樓有兩三里路!

      哪怕看不到劉瑾被活剮,也無法阻擋京師人的熱情。朱厚照并沒有擠到人群,

      而是從單牌樓向南。經(jīng)過絨線胡同時,朱厚照看到一個婦人在地上伏臥著身,哀求什么,

      身旁還跪著一個六七歲大小的女童,衣衫破爛,面黃肌瘦,一雙大眼睛里忽閃著恐懼與不安。

      女童頭上,插草為標(biāo)!朱厚照抬了抬手,只帶了曾紹賢上前?!斑@位老爺,

      求求你慈悲可憐下我們,買下孩子,給孩子條活路吧?!眿D人見有人來,連忙叩頭哀求。

      朱厚照眉頭緊鎖,一連三問:“你是何方人氏,你家男人呢,為何要賣掉孩子?

      ”“妾身是大興縣人,原家中尚有十余畝地,勤勉辛勞一些尚能過得去,只不過去年時,

      田畝全被人霸占了去,丈夫?yàn)閵Z回田產(chǎn)告去縣衙,結(jié)果被活活打死,妾身也斷了一條腿,

      不得已流落到此,如今實(shí)在過不下去,眼見孩子要餓死,

      不得不插草賤賣……”婦人聲淚俱下。朱厚照凝眸。大興縣并不遠(yuǎn),

      在北京城南郊?!笆呛稳藲滥阏煞颍质呛稳藫屃四銈兊奶锏??

      ”朱厚照目光冷厲。殺雞儆猴,就從這里開始吧!欺民,害民,

      這樣的事朕絕不容許!婦人搖頭,將女童推給朱厚照:“老爺莫問,還請可憐孩子,

      給她一口飯吃,讓她活下去?!薄叭粑夷転槟銈儕Z回田地,為你丈夫申冤,你可否告知?

      ”朱厚照問道。婦人仰著頭看著朱厚照,眼神里沒有半點(diǎn)希望的光,

      只有無盡的絕望與哀傷,搖了搖頭:“誰都拿不回來我們的田,

      誰也翻不了案……”朱厚照不知道她經(jīng)歷過什么,沉默了下,俯身低聲道:“不瞞你,

      我可以將此事告知皇帝,有皇帝撐腰,你還畏怕什么?”“皇帝?

      ”婦人似乎聽到了什么可笑之事,滄桑的臉上掛著痛苦,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兒,

      輕聲道:“秋兒,跟著他,讓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說完,婦人拖著殘疾的身體,

      竟沒有討要一文錢,一張鈔便朝著胡同深處爬去。朱厚照沒有介意女童臟兮兮的樣子,

      拉著女童的手走向婦人,沉聲道:“這孩子我養(yǎng)了,條件是你告訴我,何人害你家破人亡!

      ”“你當(dāng)真想知道?”“當(dāng)真!”“你要答應(yīng),知道是誰也養(yǎng)她!

      ”“我答應(yīng)!”婦人艱難地坐了起來,靠在墻壁上看著朱厚照,

      抬手整理了下凌亂的頭發(fā),凄楚中帶著痛恨:“那我告訴你,害我家破人亡,

      害大興幾千戶百姓家破人亡之人,便是——壽寧侯張鶴齡!呵,這位老爺,

      你還有膽為我申冤嗎?”


      更新時間:2024-09-06 20:5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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