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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diǎn):滄州城內(nèi)外 / 北境鷹愁峽 / 神都云京太子?xùn)|宮**
**時間:王府遇襲次日黎明 / 北境持續(xù)襲擾戰(zhàn)中 / 陰謀推進(jìn)時**
**滄州,鎮(zhèn)北王府,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聽雪軒密室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的鉛塊,沉重得令人窒息。燭火不安地跳躍著,在粗糙的石壁上投下變幻莫測的陰影,如同潛伏的鬼魅。蘇氏依舊緊握著蕭逸冰涼的手,一夜未眠的眼眸布滿血絲,卻依舊死死盯著兒子蒼白的面容,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力渡送過去。
春蘭和翠兒在角落蜷縮著,意識在極度的恐懼與疲憊中沉浮,身體仍會因外面偶爾傳來的、被厚重石壁隔絕得極其微弱的騷動而驚顫。
密室入口那片絕對的黑暗中。
李擎山佝僂的身軀如同融入了巖石。一夜之間,他化解了“龍影衛(wèi)”至少三波無聲無息的致命試探——一次“蝕骨煙”配合“影刺”的“無間擾”,一次試圖從通風(fēng)孔滲透的“迷魂瘴”,一次極其精妙、利用寒風(fēng)吹動破損窗欞制造特定頻率噪音掩蓋行蹤的“鎖魂針陣”。
每一次化解,都讓他枯槁的臉上溝壑更深一分,渾濁眼底的疲憊更重一層。但他身上的氣息,卻如同被反復(fù)鍛打的精鐵,愈發(fā)沉凝內(nèi)斂,那是一種將畢生修為、意志乃至生命力都壓縮到極致、只為守護(hù)身后方寸之地的決絕。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石壁上極其緩慢地移動,指腹下,一個由無數(shù)細(xì)微劃痕構(gòu)成的、極其復(fù)雜的微型陣圖正在無聲無息地成型。陣圖的核心,隱隱指向密室深處昏迷的蕭逸。
“‘影刺’…退而不散…‘龍影’…在等…” 嘶啞的聲音如同砂礫摩擦,低不可聞,“等…王府…徹底…松懈…或…強(qiáng)援…到來…”
他渾濁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阻礙,看到了王府外圍那些如同毒蛇般蟄伏在陰影角落、耐心等待獵物露出破綻的“影刺”。也看到了更遠(yuǎn)處,滄州城那些看似平靜的街巷深處,幾處不起眼的宅院中,燈火徹夜未熄,人影幢幢,空氣中彌漫著冰冷的殺伐之氣——那是“赤焰”組織在滄州的力量,雖然昨夜損失慘重,但根基猶在,如同受傷的惡狼,舔舐著傷口,等待新的指令和復(fù)仇的機(jī)會。
“此地…已成…絕地…” 李擎山枯槁的手指在陣圖最后一筆落下時微微一頓,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大地脈動般沉重韻律的波動,順著石壁悄然擴(kuò)散開來,無聲地籠罩了整個密室,如同一個無形的護(hù)罩。“必須…走…在…天亮…之前…”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面向密室深處搖曳的燭光,嘶啞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夫人…大小姐…天將破曉…是…離開…之時。”
**…**
**滄州城,西門附近,一處名為“福瑞祥”的綢緞莊后院。**
表面上是經(jīng)營多年的老字號,實(shí)則是“赤焰”組織在滄州最重要的秘密據(jù)點(diǎn)之一,代號“蛇窟”。昨夜王府行動的失敗和精銳殺手的巨大損失,讓這里的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死寂。
后院一間門窗緊閉、燃著炭盆的密室中。
一個身材中等、穿著錦緞員外服、面容看似和善富態(tài)的中年男子,正陰沉著臉,聽著手下心腹的匯報。他便是“赤焰”在滄州的最高負(fù)責(zé)人,“蛇首”陳福。
“…‘影刺’那邊傳話,‘龍影’的意思很明確,王府已成死局,他們只負(fù)責(zé)‘盯死’目標(biāo),確保其無法逃脫或傳遞消息。強(qiáng)攻破局,還需我們動手。昨夜損失太大,‘狼牙’、‘毒蝎’兩隊精銳折損殆盡,‘鬼手’也重傷…王府內(nèi)那個老乞丐…太可怕了…” 匯報的心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陳福肥胖的手指無意識地捻著一串油亮的紫檀佛珠,眼中卻閃爍著毒蛇般的陰冷光芒?!翱膳??再可怕也是一個人!我們‘赤焰’在滄州經(jīng)營多年,難道連一個老乞丐都對付不了?傳令下去!”他猛地將佛珠拍在桌上,“‘蝮蛇’、‘百足’兩隊立刻集結(jié)!‘毒牙’(擅長毒物機(jī)關(guān))負(fù)責(zé)外圍策應(yīng)!目標(biāo)只有一個——聽雪軒密室!不計代價!給我把那老乞丐和那小崽子的尸體拖出來!天亮之前,必須有個結(jié)果!否則,你我提頭去見上峰!”
“是!”心腹凜然應(yīng)命,匆匆退下。
陳福走到窗邊,掀起厚重窗簾一角,望向黑暗中鎮(zhèn)北王府方向那片依舊隱約可見的火光余燼,臉上肌肉抽搐著,滿是怨毒和狠厲?!袄掀シ颉瓑奈液檬隆€有蕭家的小崽子…你們…都得死!” 他低聲咒罵著,眼中再無半分富態(tài)商人的和煦,只剩下屬于黑暗毒蛇的猙獰。
**…**
**鎮(zhèn)北王府,聽雪軒密室。**
李擎山的話語,如同驚雷在蘇氏和剛剛返回密室的蕭月心中炸響。
“離開?”蘇氏抱著蕭逸的手臂猛地收緊,眼中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和對兒子的擔(dān)憂,“逸兒他…還昏迷著…外面…外面全是虎狼…”
蕭月清冷的臉上也布滿凝重,她剛剛巡視了王府內(nèi)外,情況比她預(yù)想的更糟。護(hù)衛(wèi)死傷慘重,士氣低落,人人自危。更可怕的是那種無處不在、如同跗骨之蛆的窺視感,讓她這位一流高手都感到脊背發(fā)涼?!袄罾?,此刻突圍…風(fēng)險太大!王府尚有殘垣可守,若出府…暴露在曠野或街巷之中,‘龍影’和‘赤焰’的殺手…”
“守…守不住…”李擎山緩緩搖頭,渾濁的目光掃過密室入口,“‘龍影’…耐心…將盡…‘赤焰’…必不甘心…下一波…必是…雷霆一擊…王府…空虛…無險可守…留…十死無生…” 他的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帶著一種洞悉生死的殘酷。
他頓了頓,枯槁的手指指向蕭逸:“世子…體內(nèi)…有異…生機(jī)…在…復(fù)蘇…但…需…外力…引動…老朽…有法…可…暫時…激發(fā)…其…潛能…令其…短暫…蘇醒…但…此法…霸道…或有…損傷…”
蘇氏和蕭月的心同時揪緊!看著蕭逸蒼白的面容,想到要讓他承受未知的損傷,心如刀絞。但李擎山的話,無疑點(diǎn)明了唯一的生路——蕭逸若能短暫蘇醒,配合行動,突圍成功的可能性將大增。
“李老…您…有幾成把握?”蕭月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這是她第一次在關(guān)乎弟弟性命的事情上如此猶豫不決。
“五成…”李擎山嘶啞道,“此法…兇險…但…留…無生…走…尚存…一線…生機(jī)…”
五成!一線生機(jī)!
蘇氏閉上眼,淚水無聲滑落。她低下頭,用臉頰輕輕貼著蕭逸冰涼的臉龐,仿佛要將所有的勇氣和祈禱都傳遞給他。片刻后,她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決絕光芒,那是屬于將門主母的堅韌與果敢!
“好!走!請李老施術(shù)!月兒,準(zhǔn)備突圍!”
“是!娘!”蕭月再無猶豫,鳳眸中寒光凜冽,雁翎刀悄然出鞘半寸,冰冷的殺氣彌漫開來。
李擎山不再多言。他走到蕭逸躺著的簡易床榻前,枯瘦的雙手緩緩抬起。一股沉重如山岳、卻又帶著勃勃生機(jī)的奇異氣息,開始在他佝僂的身軀內(nèi)凝聚。他的雙手變得晶瑩如玉,指尖縈繞著肉眼可見的、如同實(shí)質(zhì)般的淡黃色微光。
“夫人…大小姐…請…退后…”他嘶啞地提醒。
蘇氏和蕭月依言退開幾步,屏住呼吸,緊張萬分地看著。
李擎山凝神靜氣,渾濁的眼眸此刻變得異常清澈深邃,仿佛蘊(yùn)含著星辰大海。他的雙手,以一種極其緩慢、卻又帶著玄奧韻律的軌跡,緩緩懸停在蕭逸胸腹上方。指尖的淡黃光芒如同活物般流淌,勾勒出一個個繁復(fù)而古老的符文虛影,無聲地烙印在蕭逸的身體之上!
隨著符文的烙印,蕭逸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瞬間涌起一陣不正常的潮紅!身體如同被投入滾燙的巖漿,劇烈地顫抖起來!額頭青筋暴凸,細(xì)密的汗珠瞬間布滿全身!喉嚨里發(fā)出痛苦的、如同野獸般的低吼!
“逸兒!”蘇氏心如刀割,幾乎要沖上去,被蕭月死死拉住。
李擎山額角也滲出豆大的汗珠,枯槁的身軀微微晃動,顯然承受著巨大的消耗。但他眼神堅定,指尖的光芒愈發(fā)熾盛!那些烙印在蕭逸體表的符文,如同活了過來,如同無數(shù)細(xì)小的金色鎖鏈,深深地嵌入他的皮膚,瘋狂地汲取著他體內(nèi)那微弱卻無比精純的生命本源,同時,也將一股沛然莫御、如同大地般厚重磅礴的力量,強(qiáng)行灌入他干涸的經(jīng)脈和混亂的識海!
“呃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痛苦嘶吼,猛地從蕭逸口中爆發(fā)出來!他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瞳孔之中,不再是空洞的昏迷,而是充滿了極致的痛苦、混亂、以及…一絲被強(qiáng)行喚醒的、如同野火般燃燒的求生本能!
就在他睜眼的剎那!
他懷中那枚沉寂的玄甲令碎片,仿佛受到了某種強(qiáng)烈的刺激,猛地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滾燙!一股古老、蒼茫、帶著洪荒氣息的微弱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破了某種無形的桎梏,與他體內(nèi)被李擎山強(qiáng)行灌注的厚重力量狠狠撞在一起!
轟——!
蕭逸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仿佛要炸開!無數(shù)破碎的、光怪陸離的畫面如同洪流般涌入他的意識!血色的戰(zhàn)場!倒塌的府邸!母親和姐姐絕望的臉!冰冷的刀鋒!還有…一個模糊的、散發(fā)著溫暖光芒的玉佩虛影(玄甲令)!這些畫面與李擎山灌入的力量、玄甲令碎片涌出的古老氣息瘋狂交織、碰撞、融合!
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全身!但在這無邊的痛苦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也如同火山般在他孱弱的身體里爆發(fā)出來!他感覺自己快要被撕裂,卻又感覺自己仿佛能一拳打碎眼前的石壁!
“噗!”李擎山猛地噴出一小口暗紅色的淤血,身體劇烈搖晃,強(qiáng)行收回了雙手。指尖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臉色灰敗如金紙。但他渾濁的眼中,卻閃過一絲如釋重負(fù)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震驚!剛才那股從蕭逸體內(nèi)突然爆發(fā)出的、與他灌注的力量相抗衡的古老氣息…那是…
“逸兒!”蘇氏再也忍不住,撲到床邊,緊緊抱住劇烈喘息、眼神痛苦而茫然的蕭逸。
“我…我…”蕭逸大口喘著粗氣,渾身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汗水浸透了衣衫。劇痛依舊在沖擊著他的神經(jīng),但意識卻前所未有地清晰!他認(rèn)出了母親,認(rèn)出了姐姐,認(rèn)出了這間密室…昨夜那血腥恐怖的記憶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腦海!
“別怕!逸兒!娘在!”蘇氏淚流滿面,緊緊抱著他。
“感覺…怎么樣?”蕭月也上前,急切地問道,同時警惕地感知著弟弟體內(nèi)混亂卻異常強(qiáng)大的氣息波動。
蕭逸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四肢百骸如同被拆散重組般劇痛無力,但體內(nèi)卻有一股陌生的、灼熱的力量在奔流不息,支撐著他沒有倒下?!巴础猛础孟瘛辛饬恕彼⒅?,聲音嘶啞干澀,眼神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恐懼和對力量的茫然。
李擎山抹去嘴角的血跡,嘶啞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促:“時間…不多…世子…既已…短暫…蘇醒…立刻…準(zhǔn)備…突圍!”
**…**
**北境,鷹愁峽,黎明前夕。**
持續(xù)了半夜的襲擾戰(zhàn)終于暫告一段落。狄人如同狡猾的狼群,在丟下幾十具尸體后,再次隱入黑暗的雪原,只留下壁壘前燃燒的余燼、滿地的狼藉和刺鼻的焦糊血腥味。
壁壘上的守軍,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邊緣。連續(xù)的高強(qiáng)度戒備和戰(zhàn)斗,嚴(yán)寒、饑餓、疲憊如同三座大山,死死壓垮了他們的精神和肉體。許多人拄著兵器站著就昏睡過去,又被刺骨的寒風(fēng)凍醒。傷員的呻吟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刺耳。箭矢徹底耗盡,滾木礌石也所剩無幾,連燒沸金汁的柴薪都快要見底。
副將雷豹拖著幾乎麻木的身體,踉蹌著爬上瞭望臺。他僅存的右手拄著一根撿來的斷矛,左臂的傷口在嚴(yán)寒中早已麻木,但失血和疲憊讓他的臉色慘白如紙。
“王爺…兄弟們…快撐不住了…箭矢…沒了…滾木…也沒了…金汁…也快熬不出來了…狄人再來一波…恐怕…”他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充滿了絕望。
蕭振南依舊如同鐵鑄般矗立在那里,花白的須發(fā)上結(jié)滿了冰霜。他身上的魚鱗甲多處破損,露出里面被血染紅的棉衣。臉上的刀疤在晨曦微光下更顯猙獰。他望著峽口外那片死寂的雪原,那里,狄人的號角聲雖然停歇,但那股如同實(shí)質(zhì)般的殺意,卻如同陰云般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糧道…有消息嗎?”蕭振南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這才是他此刻最大的隱憂。箭盡糧絕,尚可死戰(zhàn)。但若無糧,軍心必潰!
雷豹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表情:“王爺…五天前派往滄州催糧的最后兩隊斥候…至今…杳無音信!鷹揚(yáng)堡方向…昨日倒是送來一批糧草,但…但只夠全軍…三日之需!而且…里面混入了大量發(fā)霉的陳糧和砂石!押糧官說是…說是路途遙遠(yuǎn),風(fēng)雪所至…”
“混賬!”蕭振南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垛口上!堅硬的青石被他砸得碎石飛濺!一股狂暴的怒火在他胸中翻騰!路途遙遠(yuǎn)?風(fēng)雪所至?這分明是有人從中作梗!克扣軍糧!以次充好!這是在斷絕他鎮(zhèn)北軍的生路!是在用他麾下兒郎的血肉之軀,去填某些人骯臟的欲壑!
是誰?!是誰敢如此膽大包天?!是滄州那些被狄人嚇破膽的文官?還是…神都那些視北境將士性命如草芥的袞袞諸公?!甚至是…那位高高在上的…
蕭振南強(qiáng)行壓下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殺意,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讓刺骨的寒意冷卻沸騰的怒火。他不能亂!他是北境三十萬邊軍的主心骨!
“雷豹!”
“末將在!”
“傳令下去!”蕭振南的聲音恢復(fù)了磐石般的沉穩(wěn),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第一,所有存糧,集中分配!傷者、守夜者優(yōu)先!每人每日配額…減半!”
雷豹身體一顫:“王爺!這…”
“執(zhí)行命令!”蕭振南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第二,搜集所有能燃燒之物!破損的兵甲、帳篷、甚至…陣亡兄弟的衣甲…拆下木料!燒火取暖,熬煮雪水!金汁…能熬多少是多少!”
“第三,拆毀壁壘內(nèi)側(cè)所有非承重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房舍、倉庫、瞭望塔…全部拆掉!所得木料,一半制作簡易箭桿,裝上殘存的鐵箭頭、骨箭頭、甚至磨尖的石塊!另一半,制作標(biāo)槍、投矛!”
“第四,組織所有還能拿得動刀槍的兄弟!包括火頭軍、馬夫、文書!告訴他們,鷹愁峽后,便是家園!今日退一步,明日狄人的鐵蹄,就會踏碎他們的妻兒老?。∠牖蠲透就跻黄?,用狄人的血,澆滅他們的野心!”
雷豹聽著這一條條殘酷卻別無選擇的命令,看著王爺眼中那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般的決死之意,一股悲壯的熱血猛地沖上頭頂!他挺直了幾乎佝僂的脊梁,僅存的右手緊握斷矛,嘶聲吼道:“末將遵命!王爺!兄弟們!跟狄狗拼了!”
命令迅速傳達(dá)下去。壁壘上,死寂被一種悲壯而慘烈的氣氛取代。士兵們默默地執(zhí)行著命令。拆毀自己曾經(jīng)棲身的房舍,收集陣亡同袍的衣甲…每一錘落下,都伴隨著無聲的淚水和刻骨的仇恨!但他們沒有抱怨,沒有退縮。因?yàn)樗麄兛吹剑麄兊耐鯛?,依舊如同山岳般屹立在最前沿!王爺?shù)哪暗哆€在!王爺?shù)募沽哼€在!那么,他們的刀,他們的脊梁,也絕不能彎!
簡易的箭桿被粗糙地削出,裝上各種能找到的“箭頭”。標(biāo)槍和投矛被一根根捆扎出來。傷兵掙扎著將僅存的一點(diǎn)金汁熬得滾燙?;痤^軍握緊了菜刀和燒火棍,馬夫拎起了鍘草刀…整個鷹愁峽壁壘,如同一頭傷痕累累、饑餓瀕死,卻依舊亮出獠牙、準(zhǔn)備進(jìn)行最后搏殺的洪荒巨獸!
當(dāng)?shù)谝豢|慘白的晨曦艱難地刺破厚重的鉛云,灑落在千瘡百孔的壁壘上時。
“嗚——嗚——嗚——”
那如同地獄召喚般的狄人號角聲,再次從雪原深處響起!比昨夜更加低沉,更加悠長,帶著一種志在必得的殘忍!
新的一天,更殘酷的廝殺,開始了!
**…**
**神都,云京城,太子?xùn)|宮,暖閣。**
與北境的肅殺血腥、滄州的緊張壓抑截然不同。這里溫暖如春,地龍燒得極旺,空氣中彌漫著名貴龍涎香清雅馥郁的氣息。精致的紫檀木家具,價值連城的玉器擺件,墻壁上懸掛的前朝名家真跡…無不彰顯著此間主人無與倫比的尊貴。
太子趙珩,并未穿著象征儲君身份的明黃常服,而是一身舒適的月白錦緞常袍,斜倚在鋪著厚厚白虎皮的軟榻上。他年約三旬,面容繼承了其母貴妃的俊美,膚色白皙,眉眼細(xì)長,只是眉宇間總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郁和難以饜足的貪婪。他手中把玩著一枚通體溫潤、雕刻著四爪蟠龍的羊脂玉佩,眼神卻有些飄忽,顯然心思并不在此。
軟榻旁,一個穿著深紫色宦官服飾、面白無須、眉眼低垂、如同影子般侍立的老者,正是東宮總管,也是太子最信任的心腹——高進(jìn)忠。他看似恭敬謙卑,但偶爾抬起的眼皮縫隙中,閃過的精光卻銳利如刀。
“殿下,北邊…鷹隼傳書?!备哌M(jìn)忠的聲音尖細(xì)而平穩(wěn),如同在陳述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雙手奉上一根同樣細(xì)小的銅管。
趙珩細(xì)長的眉毛微微一挑,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灼熱的光芒!他一把抓過銅管,動作急切地擰開,抽出里面的素帛。上面的字跡很少,只有寥寥數(shù)語,卻讓他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揚(yáng)起,最終化為一聲低沉而快意的輕笑。
“好!好!賀魯果然沒有讓本宮失望!”趙珩將素帛隨手丟入旁邊燒得正旺的炭盆中,看著它迅速化為灰燼,仿佛燒掉的不是一張紙,而是某個人的性命。“‘糧道已斷,鷹愁峽已成困獸之斗。蕭振南縱有擎天之勇,亦難逃天數(shù)。靜待佳音。’哈哈哈哈哈!”
他暢快地笑著,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蕭振南兵敗身死、北境防線崩潰、自己借此良機(jī)掌控軍權(quán)、壓服諸弟、登上至尊寶座的美妙前景。
“殿下洪福齊天,運(yùn)籌帷幄,那蕭振南不識抬舉,合該有此下場。”高進(jìn)忠適時地送上恭維,聲音依舊平穩(wěn)。
趙珩的笑聲漸歇,眼中閃爍著陰冷而算計的光芒:“進(jìn)忠,滄州那邊…可有消息?那件事…辦得如何了?”他指的,自然是鎮(zhèn)北王府的“清理”。
高進(jìn)忠微微躬身,聲音壓低了幾分:“回殿下,‘赤焰’昨夜行動…出了些…岔子。王府內(nèi)似有絕頂高手守護(hù),行動損失慘重,未能竟全功。不過…”
“什么?!廢物!”趙珩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暴戾的怒容,手中的玉佩被他捏得咯咯作響!“連一個失去了蕭振南的王府都拿不下?‘赤焰’是干什么吃的!”
“殿下息怒!”高進(jìn)忠連忙道,“雖然未能斬草除根,但王府已被重創(chuàng),元?dú)獯髠?。且?jù)‘赤焰’回報和‘龍影衛(wèi)’暗中觀察,蕭逸那小子似乎受了重傷,昏迷不醒,性命垂危。蕭月雖在,但獨(dú)木難支。更重要的是,‘龍影衛(wèi)’已確認(rèn),王府內(nèi)那高手,氣息不穩(wěn),似有暗傷,且始終不離蕭逸左右,顯然是在強(qiáng)行支撐。‘赤焰’已集結(jié)剩余力量,準(zhǔn)備在天亮前發(fā)動最后一擊,務(wù)求不留后患。”
聽到“蕭逸性命垂?!?、“高手有暗傷”,趙珩暴怒的神色才稍稍緩和,但眼中的陰鷙卻更濃?!笆捯荨仨毸溃∈捲隆芑钭阶詈?,活捉不了…也絕不能留!本宮要蕭家…斷子絕孫!”他聲音冰冷,帶著刻骨的怨毒?!案嬖V‘赤焰’和‘龍影衛(wèi)’,本宮不管他們用什么方法!明天太陽升起之前,本宮要看到蕭逸的首級!否則…他們知道后果!”
“老奴明白?!备哌M(jìn)忠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另外,關(guān)于北境…殿下是否該早做準(zhǔn)備?一旦鷹愁峽告破,或是蕭振南…的消息傳來,朝堂之上,必然震動。兵部、戶部那些老頑固,還有二皇子那邊…”
趙珩重新恢復(fù)了那副智珠在握的表情,把玩著玉佩,嘴角勾起一絲陰冷的笑意:“放心,本宮早有安排。兵部侍郎是我們的人。戶部尚書那個老狐貍,本宮也備下了他無法拒絕的‘厚禮’。至于老二…哼,他不是一直想抓本宮的把柄嗎?這次,本宮就送他一個‘勾結(jié)邊將、貽誤軍機(jī)’的大禮!蕭振南一死,北境糜爛的罪名,本宮要他趙煜…百口莫辯!”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東方天際漸漸泛起的魚肚白,眼中燃燒著對權(quán)力的無限渴望。
“北狄的狼崽子們…鬧得越兇越好。蕭家的血…流得越多越好。這大乾的江山…終究要由本宮來執(zhí)掌!誰擋路…誰就得死!”
晨曦微露,照亮了東宮的金瓦朱甍,卻照不進(jìn)這間暖閣深處彌漫的、比北境寒風(fēng)更刺骨的陰冷殺機(jī)。
**…**
**滄州城,黎明前的黑暗,濃稠如墨。**
鎮(zhèn)北王府,聽雪軒密室入口轟然打開!
李擎山佝僂的身影率先踏出,渾濁的目光如同兩盞幽冷的鬼火,瞬間掃過狼藉的庭院和殘破的建筑陰影。他枯槁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看似尋常、卻通體烏黑、入手冰涼的棗木拐杖。
緊隨其后的是蕭月。她換上了一身緊身的玄色夜行勁裝,外罩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雁翎刀懸在腰間,清冷的臉上覆蓋著半張精鐵打造的猙獰鬼面,只露出一雙寒光四射的鳳眸。她一手緊握著刀柄,另一手?jǐn)v扶著身體依舊虛弱、臉色蒼白卻眼神異常清亮的蕭逸。
蕭逸感覺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牽動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但體內(nèi)那股灼熱的力量和腦海中翻騰的、屬于玄甲令碎片的古老氣息,卻支撐著他沒有倒下。他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發(fā)出一聲呻吟,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茫然,以及對生存的強(qiáng)烈渴望!
蘇氏走在最后,由春蘭和翠兒一左一右攙扶著。她換上了一身樸素的深色布裙,發(fā)髻用一根普通的木簪綰起,臉上也蒙著面紗,盡量掩飾身份。她緊緊抱著一個用厚布包裹的狹長木匣,里面是王府最重要的印信和一些必須帶走的憑證。
僅存的、還有一戰(zhàn)之力的三十余名王府護(hù)衛(wèi),在周泰的帶領(lǐng)下,早已集結(jié)在聽雪軒外。他們?nèi)巳藥?,甲胄殘破,兵刃染血,但眼神卻如同瀕死的孤狼,燃燒著復(fù)仇的火焰和護(hù)衛(wèi)主母、世子突圍的死志!昨夜收斂同袍遺體時壓抑的悲痛,此刻盡數(shù)化作了冰冷的殺意!
“王爺…大小姐…夫人…世子!”周泰僅存的右手緊握著一柄缺口累累的厚背砍刀,嘶啞著喉嚨低吼道,“弟兄們…準(zhǔn)備好了!拼了這條命,也要護(hù)著您們殺出去!”
李擎山渾濁的目光掃過這三十余名傷痕累累卻斗志昂揚(yáng)的護(hù)衛(wèi),嘶啞道:“目標(biāo)…西城門…‘水云巷’…有…暗道…出城…” 他選擇西城門,是因?yàn)槟抢锵鄬ζ?,守軍力量最弱,且“水云巷”深處,有一條極其隱秘、通往城外廢棄碼頭的暗道,是他多年前為以防萬一而秘密布置的后手之一。
“周泰…帶十人…為前鋒…遇敵…不必糾纏…沖開…道路!”
“蕭月…護(hù)住…世子…緊隨…其后!”
“老朽…斷后…夫人…居中…”
簡短的命令,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遵命!”周泰低吼一聲,點(diǎn)了十名身手最好、傷勢較輕的護(hù)衛(wèi),如同出閘的猛虎,率先沖出聽雪軒的殘垣斷壁,沒入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之中!
突圍!開始了!
**…**
就在周泰等人沖出王府后墻一處隱蔽破口的瞬間!
“咻咻咻——?。?!”
尖銳刺耳的哨箭聲,如同毒蛇的嘶鳴,猛地從王府外圍幾處不同的方位響起!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敵襲?。?!”
“在那邊!攔住他們!”
黑暗中,無數(shù)黑影如同鬼魅般從街巷的陰影、屋頂?shù)臍埡?、甚至倒塌的墻根下暴起!刀光劍影在熹微的晨光中閃爍著致命的寒芒!箭矢如同飛蝗般從刁鉆的角度射來!
“赤焰”組織的殺手——“蝮蛇”、“百足”兩隊精銳,以及負(fù)責(zé)策應(yīng)的“毒牙”小隊,早已如同張開的巨網(wǎng),將王府西側(cè)區(qū)域牢牢封鎖!他們等的,就是這一刻!
“結(jié)陣!沖過去!”周泰目眥欲裂,僅存的右手揮舞著砍刀,如同瘋虎般迎著射來的箭矢和撲來的黑影沖了上去!他身后的十名護(hù)衛(wèi)怒吼著,結(jié)成一個小小的三角突擊陣型,刀光閃爍,悍不畏死地撞入了敵群!
“噗嗤!”“鐺!”“??!”
兵刃入肉聲、金鐵交鳴聲、慘叫聲瞬間爆發(fā)!血光飛濺!
“赤焰”殺手顯然早有準(zhǔn)備,配合默契,人數(shù)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甫一接觸,就有兩名王府護(hù)衛(wèi)被數(shù)把淬毒的短匕同時刺中要害,慘叫著倒地!但周泰等人根本不顧自身傷亡,只求在敵陣中撕開一道缺口!
“跟我來!”蕭月清叱一聲,鬼面下的鳳眸寒光爆射!她一手緊緊拉住蕭逸的手臂,內(nèi)力微吐,一股柔和卻堅韌的力量托住他虛浮的身體,另一手雁翎刀已然化作一片清冷的光輪!
“唰!唰!唰!”
刀光過處,如同冷月清輝灑落!三名從側(cè)面屋頂撲下、試圖攔截的“赤焰”殺手,咽喉處同時爆開一蓬血花!尸體如同破麻袋般摔落在地!
蕭月身形不停,拉著蕭逸,如同鬼魅般在混亂的戰(zhàn)場縫隙中穿梭!她的身法快到了極致,每一次閃動都精準(zhǔn)地避開致命的攻擊,每一次出刀都必然收割一條性命!硬生生在周泰等人用血肉撕開的短暫通道中,護(hù)著蕭逸和蘇氏等人向前突進(jìn)!
“放箭!射那個戴面具的女人和她護(hù)著的小子!”一名“赤焰”頭目在后方厲聲嘶吼!
數(shù)名“毒牙”小隊的殺手立刻抬起手中的精巧手弩,淬毒的弩矢閃爍著幽藍(lán)的光芒,鎖定蕭月和被她護(hù)在身后的蕭逸!
就在弩機(jī)即將扣動的剎那!
一股沉重如山岳崩塌般的恐怖威壓,毫無征兆地從突圍隊伍的后方轟然爆發(fā)!
李擎山那佝僂的身影,不知何時已出現(xiàn)在隊伍末尾。他手中的烏木拐杖看似隨意地往地上一頓!
“咚——?。。 ?/p>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驟停的巨響!以拐杖落點(diǎn)為中心,方圓數(shù)丈內(nèi)的地面如同水面般猛地蕩漾起一圈肉眼可見的土黃色波紋!
噗!噗!噗!
那幾名抬起手弩的“毒牙”殺手,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胸口!手中精巧的手弩瞬間扭曲變形!整個人口噴鮮血,如同斷線風(fēng)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街邊的墻壁上,筋斷骨折,眼見不活了!
“阻我者…死…” 李擎山嘶啞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fēng)刮過戰(zhàn)場,渾濁的眼眸掃過那些被震懾住的“赤焰”殺手,枯槁的身軀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息!他一步踏出,看似緩慢,卻如同縮地成寸,瞬間越過數(shù)丈距離,手中烏木拐杖如同毒龍出洞,點(diǎn)、戳、掃、砸!
沒有華麗的招式,只有最純粹的力量和速度!
“砰!” 一名試圖偷襲蘇氏的殺手,頭顱如同西瓜般爆開!
“咔嚓!” 另一名殺手格擋的彎刀連同手臂被一杖砸得粉碎!
“噗嗤!” 拐杖尖端如同最鋒利的矛,輕易洞穿了一名頭目的胸膛!
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血肉橫飛!沒有任何一個“赤焰”殺手能在他手下?lián)芜^一招!他就像一尊從地獄走出的殺神,用最簡單、最暴力的方式,為突圍的隊伍掃清著后方的威脅!
“走!” 李擎山嘶啞的低吼如同驚雷,驚醒了被眼前血腥殺戮震撼的眾人。
周泰等人壓力驟減,怒吼著再次向前猛沖!蕭月護(hù)著蕭逸和蘇氏,緊隨其后!一行人如同鋒利的箭矢,在黎明前最黑暗的街巷中,向著西城門方向,亡命沖殺!
鮮血染紅了冰冷的青石板路。倒下的人,有“赤焰”的殺手,也有忠心耿耿的王府護(hù)衛(wèi)。
蕭逸被姐姐拉著,跌跌撞撞地奔跑著。刺鼻的血腥味、凄厲的慘叫、刀鋒入肉的悶響、瀕死的哀嚎…這一切如同最恐怖的噩夢,沖擊著他稚嫩的心靈。體內(nèi)的劇痛和那股灼熱的力量瘋狂交織,玄甲令碎片在他懷中滾燙得如同烙鐵!混亂的識海中,那些破碎的畫面更加清晰,尤其是那枚散發(fā)著溫暖光芒的玉佩虛影(玄甲令)…它似乎在呼喚著什么…指引著什么…
就在他們即將沖出水云巷巷口,眼看就要抵達(dá)暗道入口所在的廢棄染坊時!
異變再生!
巷口兩側(cè)高高的屋脊之上,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了四道身影!
他們穿著與夜色完全融為一體的緊身黑衣,臉上覆蓋著毫無表情的慘白面具,只露出一雙雙冰冷、空洞、如同萬年寒潭般的眼睛!他們手中沒有耀眼的兵刃,只有四柄造型奇特、通體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短刺!
“‘龍影’…‘四象影刺’!” 李擎山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嘶啞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這四人散發(fā)出的氣息,陰冷、晦澀、飄忽不定,如同真正的影子!比之前遇到的“影刺”更加危險!他們是“龍影衛(wèi)”中的精銳小隊,擅長合擊之術(shù),如同附骨之疽,不死不休!
“結(jié)‘四象鎖魂陣’!目標(biāo),蕭逸!死活不論!” 為首的一名影刺發(fā)出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冰冷指令。
四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屋頂飄落!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四道淡淡的殘影!他們沒有撲向戰(zhàn)力最強(qiáng)的李擎山或蕭月,而是如同四道索命的黑色閃電,從四個極其刁鉆、完全封死閃避空間的角度,直撲被蕭月護(hù)在身后的蕭逸!四柄漆黑的短刺,無聲無息,卻帶著洞穿一切、滅絕生機(jī)的恐怖殺意!
太快!太刁鉆!太致命!
蕭月鳳眸怒睜!雁翎刀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刀光,試圖攔截!但她只能勉強(qiáng)擋住其中兩柄!另外兩柄,如同毒蛇的獠牙,已經(jīng)突破了她的防御圈,刺骨的殺意瞬間籠罩了蕭逸的咽喉和心口!
“不——!”蘇氏發(fā)出絕望的尖叫!
蕭逸瞳孔驟縮!死亡的陰影瞬間將他吞噬!他感覺時間仿佛凝固了!體內(nèi)那股灼熱的力量和懷中玄甲令碎片的滾燙感在這一刻達(dá)到了極致!混亂的識海中,那枚玉佩虛影猛地爆發(fā)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帶著古老龍吟般的憤怒與不屈,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fā)!
“滾開——!!!”
一聲不似人聲、充滿了痛苦、憤怒與狂暴的嘶吼,猛地從蕭逸口中炸響!與此同時,一股無形的、帶著淡金色光暈的恐怖沖擊波,以他為中心,如同水紋般轟然擴(kuò)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