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昨天剛查出來的……”江詩芮抽噎著，“還沒來得及告訴羨舟……”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孟雪瑤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回過神來。

“別哭了！我找出口?！?/p>

她摸索著墻壁，終于在濃煙中發(fā)現(xiàn)一扇窗戶。

推開窗的瞬間，新鮮的空氣涌了進(jìn)來，可三樓的高度讓人望而生畏。

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時，得到消息的霍羨舟匆匆趕過來，看到她探出身子，連忙在樓下張開雙臂，臉上滿是焦急。

“雪瑤！詩芮！快跳下來！我接住你們！”

“雪瑤，你先跳！”

孟雪瑤松了一口氣，抬腳就要往下跳。

可就在這時，江詩芮卻突然尖叫著撲上來，“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這。我害怕！”

兩人同時從窗口墜落。

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霍羨舟毫不猶豫地沖向江詩芮，穩(wěn)穩(wěn)將她接在懷里。

“砰！”

孟雪瑤重重摔在水泥地上。

劇痛從四肢百骸炸開，溫?zé)岬孽r血在身下漫延。

她看著霍羨舟小心翼翼地將江詩芮放在安全的地方，溫柔地檢查她的傷勢。從始至終，都沒有往她這邊看一眼。

“雪瑤！”

直到這時，霍羨舟才發(fā)現(xiàn)她。

他驚慌失措地跑過來，聲音都在發(fā)抖。

孟雪瑤想笑，卻咳出一口血。

多諷刺啊，她摔得這么重，他卻現(xiàn)在才看見。

意識漸漸模糊時，她聽見霍羨舟撕心裂肺的喊聲。

可她不想聽了，什么都不想聽了。

……

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發(fā)疼，孟雪瑤睜開眼時，霍羨舟正守在病床邊。

“雪瑤！”他猛地站起身，眼睛里布滿血絲，“你終于醒了！”

他急切地握住她的手：“對不起，當(dāng)時煙霧太大，我看錯了人……”

孟雪瑤平靜地抽回手，指尖微微發(fā)顫。

她太了解他了，了解他撒謊時會頻繁眨眼，了解他心虛時會不自覺地摩挲指節(jié)。

他不是看錯人，而是在那一刻，他本能想救的人，就是江詩芮。

“對了！”霍羨舟突然露出笑容，眼底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詩芮懷孕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雀躍，“不過醫(yī)生說胎像不穩(wěn)，需要我在身邊照顧一段時間，雪瑤，你再忍一忍，等詩芮出院后，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我們馬上就能回到從前了……”

孟雪瑤靜靜地看著他。

這是她第一次在霍羨舟臉上看到初為人父的喜悅，他的眼角眉梢都染著溫柔，連說話的語氣都輕了幾分，生怕驚擾了什么似的。

可這份喜悅，與她無關(guān)。

“好?！?/p>

她輕聲應(yīng)道，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霍羨舟似乎松了口氣，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xiàng)，就匆匆趕去江詩芮的病房了。

等他走后，孟雪瑤強(qiáng)撐著下了床。

經(jīng)過江詩芮病房時，她看見霍羨舟正小心翼翼地喂她喝粥，另一只手輕輕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那樣專注的目光，她曾經(jīng)也得到過。

只是現(xiàn)在，全都給了別人。

她笑了笑，眼角卻滑下一滴淚。

既然他和江詩芮在一起那么開心，那她就徹底成全他。

“霍羨舟，”她對著病房輕聲說，“我們再也不見?！?/p>

當(dāng)天下午，孟雪瑤便出了院。

她先去民政局取了蓋好章的離婚協(xié)議，把它放在曾經(jīng)他們一起挑選的餐桌上。

然后拎著早已收拾好的行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家。

火車站的廣播里，正播放著大興安嶺林區(qū)的介紹。

“那里人跡罕至，冬季氣溫可達(dá)零下四十度……”

孟雪瑤買了一張單程票，踏上了北去的列車。

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后退，就像她與霍羨舟的那些過往——

初遇時他遞來的那件軍大衣；

求婚時他單膝跪地的緊張模樣；

還有他第一次吻她時，顫抖的指尖……

所有甜蜜的回憶，都隨著列車的轟鳴，被碾碎在鐵軌之下，終將消散在時光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