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即便是信奉鬼神之術，一心追求長生不老的皇帝也在這一日抽出時間，來了青陵臺。
如今后宮無主，諸多事物都由惠妃說了算，因她出身不高立不了后，皇帝也沒有另立她人的意思，就這么睜只眼閉只眼的讓她在后宮作威作福。
因近日宮中不寧，今日的青陵臺幾乎被嚴防死守，不僅禁軍，就連東西兩廠都出動了不少人。
沈歸雁在青陵臺入口處見到了趙凌川，跟西廠其他太監(jiān)一樣，戴著統(tǒng)一的尖帽，穿著深藍色衣服和黑靴，卻因通身不俗的氣質格外引人注意。
沈歸雁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卻惹得原本微微躬身垂眸的人抬起了眼眸，直直的看了過來。
“殿下！”趙凌川躬身行了一禮，低低的喚了一聲。
倆人目光撞在了一起，沈歸雁莫名覺得有些燙人。
她冷哼一聲，移開了目光，并未理人。
廖書意見此，心中有些得意，立刻上前扶著沈歸雁，“殿下，陛下快到了，莫要再此誤了時辰?！?/p>
沈歸雁聞言，提著衣裙上了臺階。
沈歸雁到時，青陵臺上已經坐了不少皇子公主跟后宮妃嬪。
惠妃深得帝心，青陵臺布置得格外雅致，坐在這飲酒賞月自然美事一樁。
只是正圍著惠妃交談嬉笑，阿諛奉承的眾人在看到沈歸雁后，瞬間靜了下來。
沈歸雁充耳不聞，徑直從眾人中間穿過，在最前面的位置上落座。
她剛坐下，便見年紀不過十一二歲的太子沈煜帶著一名小太監(jiān)快步上了青陵臺，在看到沈歸雁后，原本陰沉的臉上頓時一喜，笑容滿面的喚了一聲，“皇姐?！?/p>
等不及沈歸雁給出反應，沈煜便快步走到她跟前急切道，“這段日子見不著你，我憂心得寢食難安，如今見你安好我便放心了，我差人送去的那些補品，你可有按時吃下？別的還好，那株血參可廢了我些功夫?！?/p>
見他神色著急，臉上的憂心不像作假，沈歸雁粲然一笑，溫聲道，“多謝皇弟掛懷，只是御醫(yī)說我近來身子太弱，不宜大補，莫說你送來的那些補品，即便是清粥小菜也只能吃個半飽，怕是要辜負你這一番心意了?！?/p>
沈煜聞言，臉上不但不見絲毫不悅之色，反倒多了幾分擔憂，“皇姐這是什么話，那些補品算什么，只要皇姐的身子能好起來，便是要天上的月亮做藥引，弟弟也得想辦法給你摘下來?！?/p>
沈歸雁聞言，心中微微一顫。
因為她跟沈煜并非主角，所以全文下來對他倆提得并不多，除了一些比較重要的情節(jié)之外，其他的也不過一筆帶過，這導致沈歸雁有些懵。
書里明明說了沈煜跟她雖然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對她卻是利用多于親近，可此刻看他的眼神，里面的憂心實在不似作假。
“所以你前段時間……”
“那日聽說皇姐臥病在床，我見不到皇姐心里著急便去了一趟青云寺，想著為皇姐求個平安，卻聽幾個官家子弟說，不日之后淮州城會拍賣一株血參，據說那血參不僅對體虛之人有奇效，甚至能起死回生，我便動身去了一趟淮州?！?/p>
沈歸雁聞言，突然想到昨日東宮那邊的人說他們見不到沈煜，所以特來問她清虛道長如何處理，她當時并未反應過來他們見不到沈煜是什么意思，如今聽沈煜這么一說，莫不是……
沈歸雁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宮中什么名貴藥材沒有？你身為太子因一株不明真假的藥材擅自離京，父皇可有罰你？”
沈煜剛想說沒有，他身后的小太監(jiān)卻搶先一步道，“公主殿下近日臥病在床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剛回宮就被圣上關了禁閉，要不是今兒是中秋節(jié)，這會子怕還關著呢！”
沈煜瞪了那小太監(jiān)一眼，罵了一聲，“多嘴?！?/p>
隨后又看向沈歸雁，“皇姐受病痛折磨，我那時腦子里就只知道那東西或許對皇姐有用便去了，來不及想這么多。再說了，不過關了幾日禁閉罷了，算不得什么，只要姐姐能好，莫說關我?guī)兹?，就是再關個一兩年我也心甘情愿?！?/p>
沈歸雁不擅長面對這種場面，只微微點了點頭。
沈煜看她面色的確比前些日子好了許多，便也神色輕松的在她對面落了座。
過了半刻鐘后皇帝才姍姍來遲，舉杯說了幾句場面話，又夸贊惠妃位置選得好后，命人開宴。
霎時，絲竹聲響起，舞姬們衣著清涼的踮著腳魚貫而入，在臺中起舞。
“御醫(yī)說雁兒入秋之后又病了許久，如今可好些了？”
皇帝的目光在下座之人身上掃了一圈，最后停在沈歸雁身上，沈歸雁起身行了一禮，輕聲道，“多謝父皇關懷，已經好多了?！?/p>
皇帝本只是隨口一問，如今得到回答，只是點了點頭道，“那便好。”
明月照人，絲竹聲悅耳，后宮妃嬪跟公主們難得見皇帝一面，自然一個勁的獻殷勤。
皇帝今兒心情也不錯，誰的酒都不推托，一來二去，不過大半個時辰，便有些醉了。
惠妃立刻上前溫柔的關切道，“皇上醉了，臣妾扶您到殿內歇會兒吧！待酒醒一些之后，再同孩子們一起賞月，如何？”
皇帝思索片刻之后，點了點頭。
于是，惠妃便同皇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張鍾一同將人扶到青陵臺旁邊的雨花殿中。
其他公主皇子們也喝了不少，看皇帝離開，余下的眾人又開始推杯換盞有說有笑，唯有沈歸雁舉著酒杯，食指輕敲著桌面，靜靜的等著。
兩刻鐘之后，雨花殿那邊傳來一陣騷動。
青陵臺上的眾人一驚，立刻放下杯盞起身前往雨花殿。
“有鬼，有鬼……”
殿內傳來宮人們驚恐的喊叫聲，讓人聯想到近日宮中鬧鬼之事，許多后宮妃嬪跟膽子小的皇子公主嚇得站在殿外，再不敢上前一步。
“皇姐……”
沈煜輕聲喚了一聲，沈歸雁并未回話，只是淡淡的掃了趙凌川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