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連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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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乒乒乓乓!

      夜色下兵馬聲嘈雜,鞋子蹬地,大刀劈門,談?wù)撀?,吶喊聲接連不斷。

      “走水了,走水了!”、“莫放走了賊寇!”……

      火把噼里啪啦地響。

      紅光沖天。

      土兵擠攘攘亂成一團(tuán)。

      “好的不靈,壞的靈,還真被李吉那廝的烏鴉嘴給說中了。”

      張都頭咬著牙,一臉怒意說道。

      “他們既然敢反,宰了他們!”

      “傳令下去,攻莊!”

      “攻莊!”

      趙都頭手掌朝下一抹道,身后百來土兵齊齊朝劈開的門口涌起。

      “李吉呢?”

      趙都頭一扭頭正想找李吉問話,主要問問主意。

      李吉這廝頗有先見之明竟然能料到九紋龍史進(jìn)等賊人的下一步打算,既然如此,說不定也能料到對方突圍的方向。

      是以,趙都頭才想問詢一番,心底也對李吉多了一份看重。

      只是一扭頭,卻不見了李吉身影。

      “人呢?”

      趙都頭連忙問身邊幾個親信小弟道。

      “那廝剛才說放水去了?!?/p>

      有小弟忍不住稟報道。

      “什么?這種時候放水?這殺才!”

      聞聽此言,趙都頭也來不及尋李吉長短,叫上張都頭一起。

      “莊子一前一后就兩門,前門人多后門人少,我若是那惡賊必定從后門而出。張都頭,賊勢兇猛,咱們并肩子殺將過去,不要分兵。”

      趙都頭厲聲道。

      “好,我也正有此意。”

      姓張的也說。

      當(dāng)即,兩人叫上土兵朝北面后門圍攏而去。

      卻說史進(jìn)依朱武所言,命眾賓客放起火來,一共點(diǎn)了三四十處火把。

      只把整個史家莊搞得火氣沖天,映亮大半邊天幕。

      熊熊的火勢,裹挾著黑煙如同一條惡龍?jiān)陴嵉谋喯卤P旋。

      史進(jìn)與三個賊頭,全身披掛,各持兵刃擰作一股而沖。

      好個史進(jìn)一桿子棗木棍旋舞,身上沐浴著火光,棍棒與土兵手中長刀磕在一起,那雙璀璨若大星的眸子中透出精練神采,直接把一眾土兵打得哭爹喊娘。

      而朱武起手則更是兇橫,兩柄雪亮鋼刀錚鳴,刀鋒帶起簌簌風(fēng)聲,劃過土兵的脖頸。

      一顆顆人頭高高拋起,穿行于殺場,其身姿矯捷若蹁躚游龍。

      刀鋒隨意斬劃,就能帶出數(shù)道血箭噴涌。

      “瞬咒殺!”

      朱武一聲長嘶,刀身旋擰,砍瓜切菜一般把三丈內(nèi)土兵殺了個干凈。

      飽蘸鮮血的鋼刀,清亮依舊,可此刻朱武全身卻是滿飲鮮血,宛若地府夜叉。

      天穹頂端,一角星辰隱隱綻放毫光。

      兩個都頭,小張老趙正率領(lǐng)人馬趕來,被幾個大蟲一般的賊頭一沖,也是嚇破了膽魄。

      一股腥臭惡風(fēng)來襲。

      白鱗大蛇從暗中飛出,直撲張都頭脖頸,

      張都頭好歹年輕力勝且既然是一方軍官,多少也有幾分看家本領(lǐng)。

      他連忙躲閃就地一滾,身上沾了些碎肉塊與鮮血,狼狽起身。

      此時。

      頭裹著紅色布巾,身穿褐色皮甲的陳達(dá)正冷冷盯著張都頭。

      “來!”

      陳達(dá)一手提鑌鐵刀,背負(fù)一桿長槍,另一只手輕輕勾了勾指頭。

      尋常狀態(tài)下。

      陳達(dá)也就是史進(jìn)四五十合之?dāng)?,與張都頭戰(zhàn)力相差不大。

      不過,他天星應(yīng)命得早,跳澗虎一出,等于多了個狂暴狀態(tài)。

      非得是高出其一個武夫境界的才有可能把其拿下。

      那張都頭卻不知這一點(diǎn),當(dāng)即膝蓋微彎,猛地沖刺,雙手緊握樸刀狠狠斬下,瞄準(zhǔn)了陳達(dá)的腦門。

      陳達(dá)亦是雙手持刀,手中鑌鐵刀一橫,長短相碰,咯嘣一聲,兵器哀鳴,竟與其斗了個平分秋色。

      樸刀勢大力重,陳達(dá)雙腳微微陷入泥土。

      不過……

      吼!

      陳達(dá)一聲狂嘯,跳澗虎從其胸膛撲出,凜冽的兇氣直沖張都頭面門。

      “小張!”

      一旁的趙都頭見狀連忙上前幫忙,只因他發(fā)現(xiàn)張都頭竟愣在了原地。

      要知此刻可是殺場。

      趁著張都頭愣神功夫,陳達(dá)彈開勢大力沉的樸刀,手中的鑌鐵刀輕輕一劃,割開張都頭喉頭血管,鮮血迸濺灑落在陳達(dá)臉上。

      而趙都頭舉刀就斬之時,九紋龍史進(jìn)可也沒閑著。

      趙都頭手中大刀朝著陳達(dá)斬下,妄圖擊殺此賊寇,九紋龍小腿發(fā)力,朝前沖了半步,手中棗木棍宛若天外飛仙,倏地一點(diǎn),一擊就敲碎了趙都頭的喉骨。

      撲通!

      趙都頭捂住喉嚨,艱難地跪倒在地,悔不聽當(dāng)初李吉之言。

      朱武卻是快步上前一刀割掉趙都頭首級。

      鮮血流出一地,土壤被染得猩紅。

      朱武揪著趙都頭的頭發(fā),高舉頭顱道:“都頭已死,爾等還不速速散開,不要命的,就過來與我等搏殺?”

      朱武渾身上下早就被鮮血澆透,猙獰面貌竟嚇得一群土兵不敢上去。

      大家都是招募而來,當(dāng)兵吃餉,誰會把腦袋撇在褲腰帶上為朝廷拼命?

      如此這般。

      竟然四人沖殺出了四五百土兵包圍的圈子,九紋龍史進(jìn)恨得牙癢癢,倒是有宰了摽兔李吉的心思。

      家破人亡,皆因此獠!

      可問題這會兒卻是根本找不著人。

      史進(jìn)更不可能身陷包圍圈中太久,是以,最終他也只有死死咬著牙,回頭深深望了一眼陷入火海之中的史家莊。

      “李吉,若不殺你!我九紋龍誓不為人!”

      九紋龍史進(jìn)仰天長嘯賭咒發(fā)誓道。

      一番血雨腥風(fēng),在冰輪般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妖嬈。

      ……

      卻說李吉這邊。

      兩都頭放那史進(jìn)回莊子,李吉就心道不妙,可他人微言輕,說不上話來。

      張都頭,趙都頭雖不至于視他為豬狗,卻也瞧不上他。

      而朱武那賊頭卻又頗是老練奸詐,史進(jìn)這等毛頭小子如何禁得住對方忽悠?

      如此種種考量,再一瞧見沖天而起的火光。

      李吉如何不逃?

      四下烏漆麻黑一片,他又是個經(jīng)年獵戶,只往林子里一鉆,任誰都瞧不出蹤跡來。

      是夜。

      李吉趕回家中,叫上李小娥連夜收拾細(xì)軟就往華陰縣趕去。

      至于狩獵人木屋,簡陋小院子卻是暫且顧不上了。

      萬一史進(jìn)那賊廝心中怨念不消,找上門來,李吉如今本事未成,豈不是夫妻二人都淪為別個刀下亡魂?

      這般念頭一轉(zhuǎn),他自是帶著李小娥往縣城客棧投宿。

      先住上幾天,待自己箭術(shù)有了精進(jìn)再言其他不遲。

      那華陰縣好歹有幾堵土墻,而且墻頭加固過一遍。

      能防御著一些刀兵。

      另外的話,會不會被土兵戰(zhàn)敗所牽連?

      肯定是會的。

      但主事的一直都是兩個都頭,況且李吉好歹有一手射箭的本事,比一般的土兵多少強(qiáng)出一頭。

      而沒了都頭的知縣老爺說不得就要矮子里面拔高個,先抽調(diào)起用一些人湊合著用,多少有個防備。

      萬一少華山那一伙賊子兵臨城下也能有個應(yīng)對。

      這般一思索,華陰縣也算是一個好去處。

      說不定,反倒會是李吉的機(jī)會。

      嗖!

      箭矢若冷星劃過天穹。

      晨光微熹,一點(diǎn)朦朧。

      李吉只是隨手搭了一箭,沒想到竟射穿一對早起覓食的鳥雀。

      沒錯。

      是一對,而不是一只。

      一箭雙雕。

      果然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句諺語是不太對勁的。

      李吉快步過去,把射落的兩只鳥雀撿起,打算給中午添個肉菜。

      說起箭術(shù)修行。

      白天黑夜連軸轉(zhuǎn)了三天,李吉如今算是有了突飛猛進(jìn)的進(jìn)步,手指輕撫弓弦,一種熟悉之感,好似鐫刻進(jìn)入肌肉的每一顆細(xì)胞。離史進(jìn)火燒莊園那一日,整整過了三天。

      面板不經(jīng)意浮現(xiàn)出來。

      【技藝:箭術(shù)】

      【進(jìn)度:登堂入室12/1000】

      【詞綴:連珠!】

      【效果:張弓取箭,射出的箭矢有一定幾率,連成一線!兩枚箭矢,七八成幾率。三枚箭矢四五成幾率……七箭連珠幾率小于半成?!?/p>

      七箭連珠什么的,李吉從未想過。

      但是說起遭逢史進(jìn)的話,李吉卻也多出幾分把握。

      只要距離足夠。

      他與史進(jìn)交手,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比起以前必死之局面,可謂是強(qiáng)出不知多少。

      箭術(shù)修行的提升并不僅僅是經(jīng)驗(yàn)上的加成,同樣也有力量與體力一定程度的增幅。

      如今這柄八斗獵弓,在李吉看來都有幾分不夠用。

      他能開一石強(qiáng)弓,甚至更重一石二的鐵弓。

      當(dāng)然弓箭也并非越重越好,主要是合適。

      八斗操控起來,未免太過輕巧。

      李吉把鳥雀從箭矢上剝下,又拿稻草捆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正準(zhǔn)備換返客棧。

      “大郎,大郎……”

      就聽樹林外,一陣熟悉的呼聲傳來。

      李小娥一路小跑過來,口中不住喊著。

      “娘子,我在這兒呢?!?/p>

      李吉快步過去,就見李小娥一邊跑手中還端著一碗玉米糊糊,糊糊上飄著爛熟的山芋塊,騰騰地冒著熱氣。

      “什么事兒?這么急?”

      李吉下意識接過碗,皺眉問道。

      “差人找你呢,說是知縣老爺有令,命你過去?!?/p>

      李小娥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汗珠道。

      聞言李吉眉頭輕輕一挑。

      “總算來了。”

      他輕呼一口氣道。

      離棄家而走,已是三天。

      四五百土兵大敗,九紋龍史進(jìn)裹著賊人回寨,兩個都頭戰(zhàn)死。

      對于華陰縣這樣的縣城而言,無論怎么說都應(yīng)該是天大的事情。

      李吉開始還以為知縣老爺是在醞釀暴風(fēng)前的寧靜。

      可第一天過去,知縣老爺沒召他。

      第二天過后,知縣老爺依舊沒有召他……就算縣城消息有滯后性,沒道理這樣的大事,知縣都不聞不問。

      一直到今個兒第三天,總算等到了消息。

      而李吉修行進(jìn)度,正巧再上一臺階。

      于李吉而言是一件好事。

      倘若縣太爺想起血戰(zhàn)史家莊的夜晚——為何兩個都頭都死了,偏偏李吉這個摽兔活了下來,命比兩個武藝不凡的都頭還硬?

      那李吉自然有辦法回答。

      本事漲了就是最好的說辭。

      普天之下,一箭雙雕能有幾人?

      “那位差人有沒有說具體是什么事情?”

      李吉又問道。

      “沒,就是讓你快些過去?!?/p>

      李小娥想了想說。

      咕咕。

      李吉不徐不疾大口把芋頭糊糊湯給喝干凈,還伸長舌頭舔了舔碗口。

      “不燙啊?”

      李小娥拿手絹又給李吉擦了擦嘴。

      “有點(diǎn),下次記得找客棧李大娘要點(diǎn)小咸菜?!?/p>

      李吉隨口評價道,接著又把空碗,以及新打的鳥雀都遞了過去。

      “中午加個餐,別被客棧老板那廝瞧去了,還有啊,錢省著點(diǎn)花,我估摸著也就這兩三天,咱們就能回去?!?/p>

      李吉不徐不疾地交代道。

      客棧是夫妻檔。

      李大嫂待人接物還算不錯。

      她家男人李老板則是屬貔貅的。

      什么都收費(fèi)。

      而且飯菜,物價,貴得一匹。

      這幾天,李吉嘴里都快淡出個鳥來,就想著靠自己沾點(diǎn)葷腥,才有一大早上出來射鳥雀之舉。

      “嗯,我知道的,大郎?!?/p>

      李小娥輕輕應(yīng)了一聲,臉上卻也有難掩的開心。

      吃穿用度,在城中哪一日不花錢?

      能夠早些回去,不至于坐吃山空是好事情。


      更新時間:2024-11-14 10:3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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