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蕭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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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頭西斜時(shí),沈鈞鈺抱著《策論》溜進(jìn)廚房:“好香!”

      “大哥來得巧?!鄙蚣螝q將珍珠酪推過去,“嘗嘗新茶?!?/p>

      沈鈞鈺灌下半碗,眼睛倏亮:“比醉仙樓的瓊酥飲還妙!”他舔著唇上糖漬,“若是拿去賣...”

      “西市鋪面月租五十兩?!鄙蚣螝q展開輿圖,“大哥若能默完《滕王閣序》,這生意算你三成利?!?/p>

      “一言為定!”沈鈞鈺抓過紙筆就寫。

      更漏滴到卯時(shí),柒月捧著新熬的茶湯叩門:“按大小姐說的,茉莉香片配羊乳?!贝杀K邊緣凝著琥珀色糖霜,“方嬸做了五百粒珍珠?!?/p>

      沈嘉歲輕啜一口茶湯,吩咐道:“讓沈德全雇十個(gè)流民,工錢日結(jié)。珍珠酪首批在西城門試賣?!?/p>

      “是!”

      柒月剛走,沈鈞鈺就扒著門框探頭:“妹子,《滕王閣序》我背熟了!”

      “關(guān)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沈嘉歲將契書拍在案上,“下一句?”

      “萍水相逢,盡是他鄉(xiāng)之客...”

      “繼續(xù)背!”

      “懷……懷帝閽而不見,奉宣室以何年?”沈鈞鈺磕磕巴巴,聲音漸低。

      ……

      沈嘉歲沒有專心聽沈鈞鈺背書,因?yàn)樗谧聊ヒ槐滩柙撡u多少錢合適?

      她蘸著朱砂在宣紙上勾算:羊乳每斤五十文,武夷巖茶二十文,飴糖十五文...指尖在算盤珠上頓住,一盞珍珠酪成本竟要三百二十文。

      沈鈞鈺見妹子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不禁竊喜,偷偷摸摸地踮著腳尖推門跑了。

      “小姐!”紫鶯捧著托盤碎步進(jìn)來,“函依坊送來了蹙金繡百褶裙,云水閣的累絲嵌寶簪也到了。正好預(yù)備給來日赴宴?!?/p>

      沈嘉歲盯著托盤里流光溢彩的雀羽披帛:“多少銀子?”

      “四百二十兩?!弊销L遞上灑金賬單,“已付定金百兩?!?/p>

      沈嘉歲攥緊腰間雙魚佩,點(diǎn)了點(diǎn)頭。

      暮色漫過廡廊時(shí),沈嘉歲在餐桌上掀開冰鑒:“今日試個(gè)新玩意?!?/p>

      琉璃盞中琥珀色茶湯浮著晶瑩玉珠,涼氣裹著奶香撲面。

      老侯爺拈起銀匙攪動(dòng):“黑珍珠入藥尚可,入飲的話...”

      “祖父嘗嘗便知。”

      老侯爺與沈文淵面面相覷,不太敢輕易嘗試。

      沈嘉歲見狀,將盞子推向母親裴淑貞。

      “又不是毒藥,瞧你們爺倆有什么不敢喝的?”裴淑貞毫不猶豫,端起盞子,朱唇輕抿,忽地瞪大杏眸。

      冰鎮(zhèn)過的羊乳竟無半點(diǎn)腥膻,巖茶的澀與飴糖的甘在舌尖纏綿,珍珠彈牙似嚼著云絮。她失態(tài)地仰頭飲盡,護(hù)甲在盞沿刮出脆響。

      沈鈞鈺見狀,咽了咽口水,也端起眼前的奶茶猛灌一口:“妙哉!這可比醉仙樓的冰酪強(qiáng)百倍!”

      沈文淵捻著胡須咂摸:“這手藝,若在朱雀大街開間茶鋪豈不是大受歡迎...”

      “一兩銀子一盞可值?”沈嘉歲晃著空盞。

      “???太便宜了!”老侯爺霍然起身,“宮宴用的冰碗都要五兩!至少得賣個(gè)六兩!”

      沈嘉歲噗嗤笑了。

      老爺子挺可愛的說。

      吃過晚飯。

      暮色漫過永定侯府門前的石獅子,沈文淵疾步跨出門檻,玄色錦袍被晚風(fēng)掀起一角。

      晁氏月白襦裙綴著銀線茉莉,在暮靄中如幽魂般飄近。

      “侯爺...”晁氏屈膝時(shí)露出腕間淤青,“榆錢巷的冰量怎么削減了...”

      沈文淵倒退半步撞上門柱。

      這淤青他認(rèn)得——上回晁氏“失足”跌進(jìn)他懷里時(shí),他情急之下抓的。

      此刻女兒“開源節(jié)流”的話在眼前晃過,他只猶豫了一瞬,忽然揚(yáng)聲:“來人!送晁夫人去庫房取冰!”

      管家捧著賬簿現(xiàn)身:“侯爺,庫房存冰僅余三成,大小姐吩咐過...”

      “??!”沈文淵瞥見角門處閃過的藕荷色裙角,“按舊例雙倍取給晁夫人!”

      晁氏垂首掩住得意之色,綴珍珠的繡鞋卻突然打滑。

      沈嘉歲穩(wěn)穩(wěn)扶住她胳膊:“父親糊涂,庫房鑰匙在我這兒呢?!彼讣鈩澾^晁氏淤青,“天熱易化膿,該涂些白玉膏。”

      沈鈞鈺抱臂倚著門框:“白玉膏二十兩一盒,晁夫人要幾盒?”

      晁氏落荒而逃。

      沈嘉歲回到書房翻著茶樓賬冊(cè)。

      算盤珠撞出脆響:“西街茶樓月虧百兩,父親還要白送冰?”

      “錯(cuò)了錯(cuò)了?!鄙蛭臏Y抹著汗溜進(jìn)書房,卻見案頭擺著盞珍珠酪。羊乳凝在盞壁,像極了女兒五歲那年打翻的牛乳羹。

      他仰頭灌下冷茶,喉間泛起陌生的酸澀。

      ……

      晨光漫過庫房銅鎖,沈嘉歲指尖在算盤珠上疾走。

      賬冊(cè)攤在案頭,朱砂圈出“茶樓虧空”四個(gè)字。

      “現(xiàn)銀三千兩?!彼龑y裸子推給沈德全,“訂五百個(gè)竹筒杯,杯身烙‘沈’字。”

      羊皮輿圖在京郊馬場(chǎng)畫圈,“按五百文一升收羊乳,先訂半斛?!?/p>

      沈鈞鈺叼著江米團(tuán)探頭:“半斛能做多少盞?”

      “五百盞?!鄙蚣螝q蘸墨勾畫茶樓布局,“首日試賣足矣?!?/p>

      紫鶯捧著名冊(cè)進(jìn)來時(shí),廊下三等丫鬟正嗑著瓜子賭雙陸。

      沈嘉歲屈指叩響青玉案:“都進(jìn)來?!?/p>

      十二個(gè)丫鬟婆子縮成鵪鶉。二等丫鬟春杏袖中掉出半塊刻著“蕭”字的玉佩,沈嘉歲瞳孔驟縮——這是前世蕭舉人誣陷她私相授受的證物。

      對(duì)哦,差點(diǎn)忘了還有個(gè)蕭舉人!

      “大、大小姐...”春杏抖如篩糠。

      “這玉佩...”沈嘉歲用帕子裹著拾起,“倒像是前朝古玉?!?/p>

      春杏癱軟在地。

      上月蕭舉人塞給她這玉佩時(shí),分明說是祖?zhèn)鞯亩ㄇ樾盼铩?/p>

      角門處忽起騷動(dòng),小廝喘著粗氣撞進(jìn)來:“蕭舉人來了!”

      沈嘉歲指尖掐進(jìn)掌心。

      前世這偽君子便是用這副溫潤皮囊,騙走侯府三千兩雪花銀。

      大約半年之前,甚至更早的時(shí)候,原主與蕭舉人結(jié)識(shí),彼時(shí)蕭舉人學(xué)富五車,口才了得,原主便在這股儒雅的風(fēng)范中,不知不覺地愛上了蕭舉人。

      蕭舉人也坦誠心跡,承諾待到金榜題名之后,便向侯府提親,共結(jié)連理。

      這段佳話看似順理成章,畢竟兩人情投意合,堪稱一對(duì)佳偶。

      然而,風(fēng)流濫情的蕭舉人一旦高中,旋即榮膺進(jìn)士,竟翻臉無情將原主一腳踢開,轉(zhuǎn)頭便傳出了與公爺之女定親的消息。

      原主對(duì)蕭舉人的供奉長達(dá)一年,不惜重金投入,結(jié)果卻連個(gè)半分回報(bào)也未得到。

      面對(duì)負(fù)心漢的背叛,原主豈能輕易罷休?


      更新時(shí)間:2025-06-06 10:0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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