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沉重的砸門聲如同地獄的喪鐘,裹挾著狂暴的怒意,狠狠砸在畫室厚重的門板上!每一次撞擊都讓門框周圍的灰塵簌簌落下,整扇門劇烈地震顫著,仿佛下一秒就要分崩離析!
“開門!淺夏!我知道你在里面!立刻給我滾出來!”
淺先生那低沉、冰冷、如同淬了毒液的咆哮穿透門板,帶著一種要將人靈魂都凍結(jié)的恐怖威壓,狠狠灌入畫室!
淺夏如同被高壓電擊中!他剛剛凝聚起的一點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慘白得如同死灰!手中緊握的鉛筆“啪嗒”一聲掉落在冰冷的地面,滾了幾圈,停在散落的報名表旁邊。他像一具被抽掉了提線的木偶,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身體因極致的恐懼而僵直,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里面剛剛?cè)计鸬囊唤z微弱火光被瞬間撲滅,只剩下滅頂?shù)?、深入骨髓的驚懼!
文件袋和構(gòu)思草稿紙脫手飛出,散落一地。那朵剛剛在草稿頁右下角艱難落下的、帶著燃燒希望的櫻花,被紙張帶起的風掀翻,滾到了陰影里。
他驚恐萬狀地瞪著那扇瘋狂震動、發(fā)出不堪重負呻吟的門板,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不成調(diào)的恐懼氣音,身體無法控制地向后退縮,卻撞在冰冷的畫架上,退無可退!
“淺夏!”林薇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襲擊嚇得魂飛魄散,心臟幾乎跳出胸腔!她臉色煞白,但看到淺夏那瀕臨崩潰、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樣子,一股從未有過的勇氣猛地沖了上來!不能讓他一個人面對!
她幾乎是本能地沖了過去,張開雙臂,用自己單薄的身體擋在了淺夏和那扇死亡之門中間!像一只試圖用翅膀庇護雛鳥的母鳥,面對著即將破門而入的狂風暴雨!
“別怕!李老師……”她聲音發(fā)顫,試圖安撫身后瑟瑟發(fā)抖的少年,同時朝著門外厲聲喊道:“淺先生!這里是學校!請您冷靜!李老師馬上……”
“滾開!”
林薇的話音未落,一聲更加狂暴的怒吼伴隨著最后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轟然炸開!
“哐——?。?!”
畫室厚重的木門,竟被一股蠻橫到極致的力量,從外面硬生生踹開了!門鎖的金屬部件扭曲變形,發(fā)出刺耳的斷裂聲!沉重的門板帶著巨大的慣性,狠狠拍向墻壁,又猛地反彈回來!
站在門后的林薇首當其沖!
“啊——!”一聲短促的痛呼!
林薇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她的右肩上!骨頭仿佛碎裂般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她整個人被撞得向后猛地踉蹌,站立不穩(wěn),朝著身后驚恐呆立的淺夏狠狠倒去!
淺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他看到林薇痛苦扭曲的臉龐朝著自己倒來,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在恐懼的支配下,下意識地想要躲閃!
就在林薇即將重重摔倒在地的瞬間——
一只沾著藍色顏料漬、布滿新舊傷痕的手,猛地伸了出來!
不是推開!
而是……死死地抓住了林薇倒向地面的手臂!
那只手冰冷、顫抖得厲害,卻用盡了全身殘存的力氣,死死地抓住了她!
淺夏!
他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最后的緩沖,硬生生承受了林薇倒下的絕大部分沖擊力!兩人在巨大的慣性下,重重地摔倒在地!畫架被帶倒,石膏像“嘩啦”一聲碎裂,飛濺的碎片和灰塵瞬間彌漫開來!
“呃……”淺夏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后背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懷里還死死護著摔在他身上的林薇。劇烈的撞擊讓他眼前發(fā)黑,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薇薇!”林薇被摔得頭暈目眩,右肩的劇痛讓她幾乎暈厥,但更讓她心膽俱裂的是身下淺夏痛苦的悶哼!她掙扎著想爬起來查看他的情況。
然而,一只穿著錚亮皮鞋的腳,已經(jīng)踏入了畫室這片狼藉。
淺先生高大的身影堵在破碎的門口,逆著走廊昏暗的光線,像一個從地獄降臨的魔神。他冰冷的、帶著毀滅一切怒意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滿地狼藉的畫具、碎裂的石膏、散落的文件紙張,最后,定格在摔倒在地、狼狽不堪的兩人身上。
看到淺夏那只死死抓住林薇手臂的手,看到他懷中護著的女孩,淺先生眼中最后一絲理智徹底燃燒殆盡!那眼神里的嫌惡和怒火,瞬間攀升到了頂點!
“好!很好!”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渣,“躲到這里來?跟這種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還學會護著外人了?!”他猛地踏前一步,巨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了地上的兩人。
林薇被他話中的侮辱和冰冷的殺意嚇得渾身一顫,掙扎著想站起來辯解:“淺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
“閉嘴!”淺先生厲聲打斷,目光如刀鋒般剮過林薇的臉,那眼神里的警告和輕蔑毫不掩飾,“這里沒你說話的份!”他的視線重新釘在淺夏身上,帶著一種要將人徹底碾碎的冷酷,“起來!跟我回去!現(xiàn)在!立刻!”
淺夏躺在地上,后背的劇痛和巨大的恐懼讓他渾身都在劇烈顫抖。父親那如同實質(zhì)的殺意像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他抓著林薇手臂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指縫間甚至滲出了汗水。他死死咬著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睛透過凌亂的劉海,看向暴怒的父親,里面充滿了恐懼、絕望,還有一絲……被逼到絕境后、如同困獸般的微弱掙扎。
他看到了散落在不遠處地面上的那份報名表,看到了那支滾落的鉛筆,看到了草稿紙上那朵孤零零的櫻花……那是他唯一的機會!唯一的光!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恐懼和不甘的勇氣,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沖上頭頂!他猛地吸了一口氣,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嘶啞地、破碎地喊了出來:
“不……我不回去!我要……報名!”
這微弱卻清晰的抗拒,如同在滾油里潑進了一瓢冷水!
淺先生周身的氣場瞬間凝固!隨即,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恐怖的怒意轟然爆發(fā)!他臉上的肌肉扭曲著,眼神變得赤紅,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
“你說什么?!”他猛地俯身,巨大的手掌帶著撕裂空氣的勁風,狠狠抓向淺夏的衣領!那動作帶著摧毀一切的暴虐!
“不要!”林薇失聲尖叫,不顧右肩鉆心的疼痛,猛地撲上去想要推開那只手!
然而,她的動作太慢了!
淺先生的手如同鐵鉗,瞬間抓住了淺夏胸前的衣襟!巨大的力量幾乎將淺夏單薄的身體從地上直接提起來!
“呃!”淺夏被勒得瞬間窒息,臉色由慘白轉(zhuǎn)為青紫!他抓著林薇手臂的手被迫松開,徒勞地在空中揮舞掙扎著,像一只被捏住脖頸的鳥!
“報名?就憑這些垃圾?!”淺先生另一只手指著滿地狼藉的繪畫工具和散落的報名表,聲音因為暴怒而扭曲變形,“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了什么鬼樣子!自殘!發(fā)瘋!現(xiàn)在還敢反抗?!跟我回去!”他猛地發(fā)力,要將淺夏強行拖走!
“放開他!”林薇被巨大的恐懼和憤怒支配,什么也顧不上了!她像一頭被激怒的小獸,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撞向淺先生抓人的手臂!同時張開嘴,朝著那只鐵鉗般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啊!”淺先生猝不及防,手腕傳來劇痛!他吃痛之下,抓著淺夏衣領的手下意識地松開了些許!
淺夏瞬間得到了喘息的機會!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猛地掙脫了父親的鉗制,身體因為慣性向后踉蹌!但他的目光,卻死死地釘在地上散落的那張報名表上!
報名!那是唯一的機會!最后的希望!
一股不顧一切的瘋狂涌了上來!他像撲向火光的飛蛾,朝著那張紙,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手指顫抖著,就要去抓!
“找死!”淺先生徹底暴怒了!被林薇咬傷的憤怒和被兒子再次反抗的羞辱瞬間點燃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猛地揮起那只沒受傷的手臂,帶著一股狂暴的勁風,狠狠朝著撲向地面的淺夏后背扇去!那力道,足以將人打飛!
“淺夏!小心!”林薇的尖叫聲撕心裂肺!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瞬間——
一道身影如同離弦之箭,猛地從破碎的門口沖了進來!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是李老師!
她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頭發(fā)凌亂,臉色煞白,鏡片后的眼睛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憤怒而布滿血絲!她沖進來的瞬間,正好看到淺先生那帶著毀滅力量的手臂狠狠揮向撲倒在地的淺夏!
“住手!”李老師的怒吼如同驚雷炸響!她沒有絲毫猶豫,用盡全身力氣,整個人如同炮彈般朝著淺先生撞了過去!同時伸手,死死地抱住了淺先生揮出的那條手臂!
“砰!”
沉悶的撞擊聲!
李老師瘦小的身體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撞得向后踉蹌,但她死死抱住了淺先生的手臂,硬生生將那條充滿毀滅力量的手臂偏離了方向!
淺先生那飽含怒火的一掌,擦著淺夏的后背狠狠扇過,帶起的勁風刮得淺夏后頸生疼,最終重重地拍在了旁邊一個倒地的畫架上!
“哐啷!”沉重的金屬畫架被拍得扭曲變形,發(fā)出刺耳的呻吟!
淺夏的手指,終于觸碰到了那張散落的報名表!他死死地抓住,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隨即被那近在咫尺的巨響驚得渾身一顫,驚恐地回頭!
淺先生被李老師死死抱住手臂,狂暴的怒火無處發(fā)泄,他猛地轉(zhuǎn)頭,赤紅的眼睛如同惡鬼般死死盯住李老師:“李老師!你敢攔我?!”
“淺先生!你這是在犯罪!”李老師的聲音因憤怒和用力而嘶啞,她死死抱著那條手臂,毫不退縮地迎上那雙暴怒的眼睛,“這里是學校!你再敢動他一下!我立刻報警!告你故意傷害!”她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豁出一切的決絕!
“報警?”淺先生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勾起一絲猙獰的弧度,“你報!看看警察是抓我這個管教不肖兒子的父親,還是抓你這個包庇學生胡作非為的老師!”他猛地用力,試圖甩開李老師!
兩人在狼藉的畫室中激烈地撕扯、角力!破碎的畫具被踩得咯吱作響!
趁著這混亂的瞬間!
淺夏連滾帶爬地從地上掙扎起來!他手里死死攥著那張皺巴巴的報名表,如同攥著自己最后的生命線!他驚恐地看著父親和李老師撕扯的身影,巨大的恐懼讓他渾身篩糠般顫抖!他不敢再看林薇,不敢看任何地方,唯一的念頭就是——逃!
他像一只被嚇破了膽的兔子,朝著畫室那扇通往小雜物間、之前被鎖死的后門沖去!他記得,剛才李老師沖進來時,那扇門似乎被撞開了!
他沖到那扇狹窄的后門前!門果然虛掩著!他沒有任何猶豫,猛地拉開那扇門,一頭扎進了后面狹窄、堆滿雜物的黑暗空間里!然后反手,“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將自己徹底隔絕在門后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混亂之外!
“淺夏!”林薇捂著劇痛的右肩,掙扎著想爬起來去追,卻牽扯到傷處,痛得眼前一黑,再次跌坐在地。
畫室里的撕扯還在繼續(xù)。淺先生暴怒的吼叫和李老師嘶啞的斥責混雜在一起。
就在這時——
“嘀嗚——嘀嗚——嘀嗚——”
刺耳而急促的救護車警笛聲,由遠及近,劃破了校園寂靜的夜空,如同利刃般穿透了畫室混亂的喧囂,狠狠刺入每個人的耳膜!
警笛聲?!
撕扯中的淺先生和李老師動作同時一僵!
李老師猛地看向門口方向,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隨即是巨大的、無法掩飾的恐慌!不是她叫的!她還沒來得及!
淺先生臉上的暴怒也瞬間凝固!他猛地松開與李老師角力的手,眼神驚疑不定地看向門外!警笛聲越來越近,刺眼閃爍的紅藍光芒透過破碎的門框,在狼藉的畫室地面上瘋狂地掃射著!
“誰叫的救護車?!”淺先生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怒。
李老師也懵了,她喘著粗氣,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哭腔、充滿驚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李老師!林薇!你們沒事吧?!我……我聽到砸門聲,太嚇人了!就……就打了120和110!”
是蘇晴!
她臉色慘白如紙,顯然是被剛才的場面嚇壞了,哆哆嗦嗦地站在破碎的門口,手里還緊緊攥著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剛剛撥出的緊急通話記錄。
救護車?110?
淺先生的臉色在閃爍的紅藍警燈下,瞬間變得極其難看!那是一種混合著憤怒、驚愕和一絲被當眾揭露的狼狽!他看著滿地狼藉,看著摔倒在地、捂著肩膀臉色痛苦的林薇,看著那扇被自己踹碎的門,再聽著外面越來越近、無比真實的警笛聲……
他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了幾下。最終,那滔天的怒火被一種冰冷的、帶著巨大威脅的陰沉所取代。他不再看任何人,甚至沒有再看一眼淺夏逃進去的那扇后門。
他整了整被撕扯得有些凌亂的西裝領口,用一種近乎凍結(jié)空氣的冰冷聲音,對李老師說:
“李老師,看來貴校的管理真是漏洞百出。這件事,我會直接和校長,以及我的律師談。至于淺夏……”他的目光掃過那扇緊閉的后門,嘴角勾起一絲極冷、極深的弧度,“他跑不了。明天早上,我會親自來學校接他。希望到時候,貴校能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p>
說完,他不再理會任何人,甚至沒有看一眼地上的林薇和蘇晴,邁開腳步,踏著一地狼藉的石膏碎片和散落的紙張,如同一個得勝的將軍,又像一個冰冷的死神,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破碎的畫室,身影很快消失在警燈閃爍、警笛長鳴的走廊盡頭。
救護車的警笛聲已經(jīng)到了樓下,紅藍光芒瘋狂閃爍著。
李老師疲憊地靠在墻上,大口喘著氣,看著淺先生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充滿了沉重的無力感和一種山雨欲來的巨大憂慮。
“薇薇!你怎么樣?傷到哪里了?”蘇晴哭著沖了進來,撲到林薇身邊。
林薇捂著劇痛的右肩,臉色蒼白,額頭上全是冷汗。她艱難地抬起頭,目光越過蘇晴的肩膀,死死地盯向那扇緊閉的、通往雜物間的后門。
淺夏……他還在里面嗎?
他聽到了嗎?
他父親最后那句“明天早上,親自來接他”……
那冰冷的話語,像一道無形的、更加堅固的鎖鏈,隔著一扇薄薄的門板,死死地纏繞在門后那個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逃亡、此刻正蜷縮在黑暗中瑟瑟發(fā)抖的少年身上。
明天……
他還有明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