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再說阿里的事了。

爹在勸說我尋親了。

爹拗不過我，最后只好作罷了。

這些日子里，阿里好像蓄起頭發(fā)了。

又是一年，阿里綁上辮子了。

我已經(jīng)站在十七歲的末尾了。

換作同鄉(xiāng)的尋常女子，這個年齡早已出嫁了。

我因為大腳和家中的權(quán)勢，這么多年來竟沒有一人上門提親。

十八歲的前夕，是個月光清朗的夜。

我在那魚池旁的平石上坐下。

和三年前的那天一樣。

呆呆的，愣愣的，不知想些什么。

水中的倒影又被池中的錦鯉拍散了，等到重新匯聚時，多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阿里。

還要站多久？”

“……”

“今晚，月光好亮。”

依舊沒有回復(fù)。

我好像是自己在演著戲，忽而感到好笑了。

我蜷起腿，將臉埋進(jìn)去，聲音悶悶的，盡力忍住顫抖：“阿里……你不喜歡我吧？”

沒有回音，安靜的聽得清水泛起的每一圈波紋。

阿里好像動了。

他坐在了我身旁。

“其實，你也不必勉強(qiáng)的。

不喜歡便作罷了。

”我沒有抬頭。

“可是……”阿里躊躇道，“小姐……我們不是一路人……”

出乎意料的回答。

我好像看到了希望，轉(zhuǎn)而立刻起身握住他的手，急切道：“那你是否心悅于我？那些的都不重要！我只要你的回應(yīng)！”

他沒有說話。

但我好像隔著月光看見他耳朵泛了紅。

如此一來，什么都不必多說。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了。

我告訴阿里，明日我十八歲生辰時便向我提親。

他問，老爺不會應(yīng)吧？

我說爹疼愛我，許是會應(yīng)的。

他又問，若不應(yīng)呢？

我說，那我們跑吧！去一個與這里不同的地方。

他沒有再問，或許是默認(rèn)了。

我興奮著，規(guī)劃著明天。

那么明天。

我，可以得償所愿了么？

今日生辰宴與往年不同。

在海灘邊上。

我十分高興，一想到今日夜晚阿里便會向我提親，心臟便猛烈地跳動著。

阿里看了我很多次。

好像眉頭微皺著，手緊抓著長衫一角，輕微顫抖著。

是緊張么？

我不知道。

在我和爹招待賓客時，我才驚覺爹的頭發(fā)竟有些花白了。

人也滄桑了些。

什么時候的事呢？

許是近兩年吧？

我把心思花在了阿里身上，忽視了爹。

我有些愧疚，剛想開口，爹就發(fā)了言：“告訴各位一個消息。

今日不但是小女的十八生辰，更是小女即將離開的告別宴。

小女才華橫溢，不輸男子。

因此圣上特意欽準(zhǔn)小女與朝中學(xué)子共赴海外。

宴后出發(fā)！”

賓客們議論了開，嘈雜的聲音讓我的耳邊只剩下嗡鳴。

我去看阿里，他卻移開了眼。

我和阿里該如何呢？

淚水又泛上來，但因為今日在宴上，又只好搶撐著笑意陪爹應(yīng)付著賓客。

宴會的末尾，在單獨(dú)的雅間，我問爹：“爹～我舍不得你！可以不去么？”

這是爹第一次對我不耐：“不可！簡直是胡鬧！圣命怎可違？你必須去！”

“可是！爹……”

“好了！此事不必多說！我心意已決！半個時辰后收拾好東西就上船走吧！”

爹回過頭去，離開了。

留下我一個人愣住。

我埋下了頭，心在抽動著。

我不知道，爹也紅了眼眶。

阿里又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我的身旁。

“小姐……”

“阿里！你與我一同走吧！我們一起去海外好么？到時我們在異鄉(xiāng)結(jié)婚，回來后我爹不認(rèn)也得認(rèn)。

”

阿里囁嚅著，好半天，我才從他嘴中聽到一個“嗯”。

那聲音，很輕，就像我的錯覺一般。

我于是又高興起來，找爹去了。

爹見我想通，原本有些奇怪的神色卻驀地開朗了。

他最后告訴我說：“乖女呀！在那邊寫了信是可以寄回來的。

別忘了爹！一定要寫信！還有在那里……”